在前坪中打掃的宮女都悶著腦袋不敢作聲,景聆朝宮內望了一眼,朝離得最近的小宮女打了聲招呼。

小宮女認得景聆,連忙把掃帚立到一旁,踱著碎步子走到景聆跟前,朝她福了福身,怯怯道:“景小姐。”

景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大早上的,太后娘娘是在訓斥哪個宮人啊?”

小宮女低著頭,猶豫著說道:“是秦溫大人。”

“他不是在千州嗎?”景聆看向宮內,昨日李三娘打死了阮鰲,這秦溫難道是來給自己夫人說情的?

景聆笑了笑說:“多謝你了,我進去瞧瞧。”

小宮女倏地給景聆讓出了一條道,景聆進門後便直入內殿。

景聆剛走到殿外,一個裝著滾茶的茶碗便被人從屋內甩了出來,幾乎與景聆的鼻尖擦過,若是自己剛剛再往前多走一步,那茶碗就砸到自己身上了。

瓷碗在景聆身後傳出碎響,秦太后罵人的厲聲便隨之傳來。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李氏是哪裡對不起你了?讓你日日在外面亂搞!你以前這樣到處玩玩就算了,這次居然還養了個外室,你不要臉哀家和皇上還要臉!”

秦太后擰著秦溫的衣領邊打邊罵,儼然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秦溫跪倒在地,哭訴道:“姐姐,這不能怪我,是那些小蹄子先勾引我的。”

“勾引你?”秦太后拽起秦溫的衣領讓他面對著自己,指著他的鼻子數落道:“是,人家勾引你在先,你金屋藏嬌在後!”

秦太后說著,一掌便落在了秦溫胸口,將他狠狠地推倒在地。

站在門外的景聆看到自己舅舅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禁用寬大的袖子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秦溫從地上爬起來,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此刻的他也顧不上自己頭髮凌亂,衣衫不整,他直直地盯著秦太后,爬了過去。

秦溫抱住了秦太后的小腿,道:“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三娘她打死阮鰲也是一時失手,歸根結底,問題都在我。”

秦太后低頭看著秦溫,面色冷漠,“你什麼意思?”

秦溫把秦太后的小腿抱得更緊了些,“信歸的意思是,希望姐姐到皇上面前說說情,讓大理寺放過三娘吧,沉迷酒色的人是我,停妻再娶的人也是我,這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秦太后心頭一顫,原來自己這弟弟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沒心沒肺。

可是,她做不到。

昨日自己好不容易才讓李三娘讓步,況且從秦家的家族利益來看,犧牲李三娘一個人而換全族榮耀,這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秦太后抬起頭,泠然道:“不行。”

“為什麼?”秦溫顯然有些意外,“姐姐,你與三娘並無過節,為何不肯救她?”

“蠢貨。”秦太后嫌惡地將秦溫一腳踹開,罵道:“平日裡連家都不回,現在倒是扮起深情來了。”

秦溫揉了揉被踹傷的臉,頓時淚如雨下,“姐姐,三娘十四歲就嫁與我了,這些年都是我辜負了她,我與她好歹夫妻一場,我不想看著她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啊……”

秦太后心裡的怒火併沒有因為秦溫平息,反而燃得更盛。

“秦溫,你應該慶幸自己是秦家人,總有人跟在你後面幫你擦屁股。”秦太后怒視著秦溫,緩緩逼近,“哀家這輩子為了你,為了秦家,已經忍夠了,今年是阿澈登基的第五個年頭,他這個皇帝做得有多難你我都清楚,第一年有多少人不服他?”

秦太后停在秦溫跟前,鳳眸微眯,“你是他的舅舅,你更應該替他想想,他是皇帝,更是這個王朝的標杆。皇上初登基時大力整頓朝廷亂象與地方汙吏,如今終於有了成效,可你竟然要讓哀家去給李二孃求情,你這不是讓哀家為難,是讓皇上為難!”

秦溫耷拉著腦袋抹了把鼻涕,悶聲道:“可是姐姐,她也是你的弟媳啊……”

“那又如何?”秦太后大聲呵斥,“皇上為了自己的舅母就棄王法於不顧,這讓天下的百姓如何想,這讓皇上如何再在朝廷中建立威信?你真是個榆木腦袋,連這點利害關係都不懂嗎?”

秦溫憋紅了臉,他的腦袋因為自己的不斷抽泣變得暈暈的,他抿著唇,忽然問道:“姐姐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兒子嗎?”

秦太后腦中一嗡,神色更加不虞,“你覺得哀家不救李三娘是因為哀家偏愛自己的兒子?”

“難道不是嗎?”秦溫猛然站起,他帶著哭腔,幾乎是吼了出來,“你的眼中從來都只有自己的兒子,只有你的太后之位,何曾把母家放在眼裡?”

“荒唐!”秦太后瞪圓了眼,她指著秦溫罵道:“若不是為了秦家,你覺得哀家會去大理寺讓李三娘把你停妻再娶的罪名撤掉嗎?”

“什麼意思?”秦溫的面色忽然有些迷茫,“你讓三娘撤了我的罪?”

“不然呢?”秦太后滿肚子火,“倘若李三娘質疑指控,你如今還能與哀家在這裡胡攪蠻纏?”

“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秦溫苦得更大聲了,“姐姐難道覺得秦家的主母因為殺人獲罪,秦家就能獨享安寧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秦太后的眼角被氣得發紅,她深深地抽了一口氣,輕聲道:“那你希望哀家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