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詡面色一沉,鐵劍相接的脆響再次在麟德殿中交響。燭光之下,劍光四閃,殿中的所有人慌忙間都聚在了角落裡,生怕被誤傷。

無論是劍術還是力道,西涼伎遠敵不過時詡,他被時詡一路逼入牆角。

時詡布著火光的眼眸越來越堅毅,然而那西涼伎卻像是蓄謀已久。西涼伎背後抵著牆壁突然朝時詡咧嘴一笑,遽然挺身懟著時詡手中的劍端穿了過去。

時詡眼睛猛睜,可收手時依舊晚了一步,那劍已經穿過了西涼伎的身體,熱血直冒。

自己的壽宴觸了這樣的黴頭,秦太后也沒有心思再待下去了,留下賀遷和一眾朝臣在麟德殿中大眼瞪小眼。

偏生這時候,又傳來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訊息:那刺客竟然是個男人。

今年的壽宴賀遷著手準備了許久,一是想借著壽宴跟太后緩和關係,二是他孝賢的名聲傳出去了也好聽,誰能料到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害得他一片苦心付諸東流。

李貴踱著小碎步走到殿內,躬身道:“皇上,負責今晚的鼓吹署、梨園、教坊等一干人已被逮捕下獄。”

賀遷坐在龍椅上面色難看至極,他朝殿中掃視了一眼,道:“負責今晚巡防的是誰?”

李貴轉了圈眼珠子,才道:“是羽林中郎將,杜嬰。”

賀遷掀起眼皮,目光定格在杜知衍身上。

杜嬰,正是杜知衍的次子。

大殿中的眾人瞬時微微偏頭,朝著身側的人遞著眼神,唯有杜知衍,苦悶地耷拉著腦袋。

“帶上來。”賀遷沉聲道。

“宣杜嬰進殿——”

內侍的吆喝聲一歇,麟德殿正門外便傳來了甲冑的脆聲。

杜嬰身材高壯,走起路來腳步落得極重,他不似自己的僕射父親那樣文縐縐,他是個十足的粗人。

杜嬰掀開長袍,“嘭”地一聲跪在了地上朝賀遷作揖。

杜嬰粗聲道:“臣辦事不力,臣有罪。”

大殿中倏然更靜,眾人神色各異,但多是以看熱鬧的目光盯著杜嬰。

“皇上。”此時,一直悶坐在後邊的鄭少遠突然站了起來,“皇上,臣有事啟奏。”

賀遷拉著臉:“說。”

鄭少遠正色道:“皇上,今日之事杜小將軍固然有過失,可方才臣觀那刺客的劍法,那似乎是趙家的劍法啊,你說是不是啊,飛騎尉?”

鄭少遠把話拋給李房,李房連忙站起,道:“是,臣也注意到了,不過比起臣,在座的趙將軍應該更有發言權吧。”

二人一唱一和,一時間,殿內所有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了趙伽睿身上。

趙伽睿神色中露出無措,搭在木案上的手倏地攥緊。

當時的場面一片混亂,趙伽睿被推入人潮之中,她連那刺客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哪裡能注意到他的劍法是不是傳自趙家的?

“趙將軍怎麼不說話啊?”鄭少遠斜睨著她催促,聲音又沉又穩。

趙伽睿頓時漲紅了臉,自己不過是回京述個職,順便來蹭頓飯,這鄭少遠和李房二人,顯然就是挖著坑要把自己給踹下去。

自己招誰惹誰了,關自己什麼事啊?

趙伽睿心裡更氣,她攥緊了拳捶桌而起,道:“皇上,末將剛才被擠在人群中委實是沒有看清那刺客的劍法是不是我趙家的,相信在那樣混亂的情景下,也鮮少有人會注意到如此細緻的事情吧?”

“倒是鄭大人和李大人,”趙伽睿看著二人眉眼一橫,“我的兄長還在圖蘭山下與稷齊人周旋,你們二人現在說出這番話對我趙家進行莫須有的猜測,你們用意何在?”

“趙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你們趙家以為仗著有戰功就可以為所欲為嗎?”鄭少遠指著趙伽睿義正嚴辭地質問。

一口氣實實在在地堵進了趙伽睿的心裡,這眼前二人顯然就是有備而來,自己說什麼在他們口中都能曲解成別的意思,偏生自己又不像他們文官那麼伶牙俐齒。

趙伽睿撥出一口熱氣,朝賀遷道:“皇上,鄭大人胡攪蠻纏,末將實在是無法與他進行正常交談,但請皇上相信,我趙家對皇上絕對忠誠,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賀遷聽著他們喧嚷更加頭疼,他疲憊地按了按眉心,道:“行了,你們三個都不要爭論了,此時尚未查明,不要妄下決斷。沈成宣、吳間何在?”

沈晏和吳間當即起身,朝賀遷作揖:“皇上。”

賀遷道:“刺客之事茲事體大,朕交由你二人,由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