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聆乘勝追擊,月牙狀的眼睛裡迸發出能洞察一切的精光。她淺笑著慢悠悠地說:“難不成,我們夏州是真的有許多有趣的事情?”

楊驍被景聆看得心裡發怵,他不解,景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的目光怎麼會如此狠戾,像是能看穿他心裡的一切一樣。

楊驍抿著嘴咬了咬唇上的死皮,臉上的緊張情緒肉眼可見。

“楊折衝怎麼不說話啊?”景聆輕哼一聲繼續說著,她微微歪了歪腦袋,“折衝都尉不是說自己知道很多夏州的事情嗎,剛才那迫不及待要與侯爺分享的勁頭哪兒去了?嗯?”

“啊我……”楊驍喉間一梗,為自己剛才魯莽失言感到後悔。

景聆這話聽到他的耳朵裡全成了言外之意,她的每個字都在控告自己對夏州的事情知情不報,而自己又曾是夏侯烈的斥候,若讓景聆把自己這番話帶回了盛安,自己能有幾個腦袋?

楊驍閃躲著景聆的目光轉而看向了時詡,時詡與他目光相接,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想來楊兄是顧忌此處說話不方便,那便進客棧說吧,楊兄有什麼話需要本侯帶回盛安的,本侯一定一字不漏地盡數說與皇上。”

楊驍沉悶地點了點頭,時詡也算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原本自己可以透過主動告發曹青雲做的那些腌臢事得個功名賞賜,可景聆那一番話卻將他的主動告發翻轉成了將功折罪,這樣想想,楊驍倒真覺得不甘。

楊驍跟著時詡上了二層,時詡給楊驍開了房門,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楊驍點著頭進入,時詡也正想走進去,卻被景聆拉住了衣袖。

時詡轉身,景聆借力將他一拉,抵在了門旁的牆壁上。

“怎麼了?”時詡後背撞在堅硬的牆上,可他顧不上皮肉的痛感,朝景聆微微挑眉笑著。

景聆手中的動作變得鬆弛,抵著他的姿勢也倏然變成了靠在他身上,原本暗藏殺機的動作突然變得活色生香起來,不禁令人心猿意馬。

景聆笑得很甜,她小聲說:“侯爺慣會做好人的,現在壞人的帽子可都戴到了我的頭頂上了,我可真是委屈啊。”

時詡被景聆貓兒一般柔軟的態度惹得發笑,他輕輕挑起了景聆的下巴,把她的臉抬得更高,隨之說道:“委屈什麼,你可不就是個壞傢伙嗎?”

景聆嬌憨一笑,輕蹭著說:“我還可以更壞。”

時詡臉色突變,伸手想要去抓景聆,可景聆卻幸災樂禍地挪開了身子,倒退著步子與時詡拉開一段距離。

景聆看著時詡從脖子紅上了臉,她緩緩搖了搖頭,指著未關的房門,說:“楊折衝該等急了,我先替侯爺去應付一下。”

話音一落,景聆便帶著嘲諷的笑意進了屋。

楊驍惴惴不安地坐在桌旁,抬眼便看見了景聆帶著笑意的臉,他沒從景聆身後看見時詡,心裡更加七上八下。

景聆給楊驍倒了茶水,遞杯子時,景聆看著他無措的手,笑道:“楊折衝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景聆遞完茶水便坐到了楊驍對面,楊驍一直盯著景聆身後的門,忍不住問道:“武安侯呢?”

景聆抿了口茶水,說:“侯爺有點事情急著解決,楊折衝若是時間緊,把話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楊驍乾乾地笑了笑,他不願意在景聆面前開啟話匣子,或許正是因為有了對比和選擇的餘地,他感覺時詡比景聆好對付多了。

景聆也看出了楊驍的顧慮,她垂眸看著茶杯中映出的倒影,暗自發笑。

既然他這麼依賴時詡,那就等著時詡過來吧,看他能在時詡面前說出些什麼。

二人默坐少頃,時詡才急匆匆地跨門而入。

“真是不好意思,讓楊兄久等了。”時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不妥,像平時一樣露出少年氣的笑,坐到了景聆身旁。

景聆臉色平靜,可眼神卻別有意味,她指責道:“侯爺怎麼來得這麼慢?楊折衝都等急了。”

時詡登時面色泛白,可耳垂卻紅得發燙。

他不用看都知道景聆是在用怎樣戲謔的神情看著自己,他索性沒轉過頭,朝楊驍道:“抱歉楊兄,既然楊兄時間緊迫,那有什麼話就儘快說了吧,免得誤了楊兄的事。”

楊驍面對著一唱一和的二人雖然心生疑慮,可他很清楚,這遠比不上自己要說的話重要。

楊驍一咬牙,下定了決心一般地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他從桌椅間快速挪出,雙眼在時詡和景聆之間來回掃視。楊驍長嘆一聲,突然跪到了地上,痛心疾首道:“侯爺,卑職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