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攙扶著廖忠,本是有些侷促,聞言放鬆下來,兩人入內,席地而坐。

“陳朵情況還好嗎?”端詳兩人,老孟恭恭敬敬,廖忠卻提著瓶紅星二鍋頭,面色潮紅。

“陳朵?”老孟轉過彎來。

“我代她多謝先生賜名,經過先生施法,順利接送到暗堡,一身蠱毒已經壓制住,情況倒是正常,只是……”

“藥仙會那些王八犢子,扼殺嬰兒的人性,陳朵現在無知無覺,無情無性,餓了不會喊,渴了不會叫,痛了不吱聲,就是一塊活著的木頭。”廖忠吐出一口酒氣,瞪大了眼睛,破口大罵。

“你太聒噪了。”老孟歉意望來,又一個勁給廖忠使眼色。“不要吵著先生清淨。”

廖忠長嘆,悶聲喝酒。

李不盈笑道:“何故如此低沉?”

“先生明知故問。”廖忠雙目發紅,酒氣撲面而來。

藥仙會伏誅,主力部隊卻也全滅,正是百廢待興,廖忠卻有些一蹶不振的味道。

他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和主力部隊中不少人感情深厚,如今一個不剩,一顆人心哪裡能承受得住。

廖忠眼中溼潤:“他們的家人這兩天找來,有對老夫婦居然安慰我,倒更希望他們罵我。”

他的心態很奇怪,主力部隊的家屬罵他打他,他甚至會覺得輕鬆,可如果是寬慰,簡直像是用刀割他的肉。

老孟勸道:“老廖,又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心理壓力不用這麼大。”

“塵埃既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廖忠梗直脖子:“我不信這一套,先生這樣的仙人,也能體會我們這些凡人的喜怒哀樂嗎?”

老孟面色微白,廖忠真是喝多了,竟然敢對先生不敬。

李不盈笑道:“在你眼裡,難道我無情無性?”

“當然……不是。”廖忠搖頭,若是無情,豈會相助他們滅藥仙會呢?

“喝一杯。”

“啊?”

只見他輕輕一折,卷葉成杯,酒液自然引入,遙遙一舉,廖忠倍感榮幸,兩人共飲一杯。

笑道:“如是無情仙與頑石何異?”

那笑面隨和,令沐春風,廖忠心中五味陳雜,忽如醍醐灌頂。“我明白了。”

李不盈的意思很簡單,低沉無用,如果塵埃不定,那就是想盡辦法報仇,剿滅藥仙會!

可如今藥仙已滅,那就是塵埃既定。

人死不能復生,生者當承遺志,不該陷入消沉。

廖忠頓首:“先生大仁。”

李不盈笑道:“酒不錯,多喝幾杯?”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二鍋頭空蕩,老孟去買酒,也加入進來。

推杯換盞間,老孟心中亦然一言難盡,這位先生深不可測,卻並非拒人於千里之外,一舉一動,都有大德在身。

不覺入夜,老孟攙扶著爛醉如泥的廖忠回去了,李不盈仰望天穹彎月。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修仙當然不是修得無情無性,也有愛恨情仇、貪嗔痴怨。

只是說修仙之人,更明自身愛何?恨何?不像凡人那麼容易被事物扭曲而已。

月華浴面,靜思片刻。

騰空而起,往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