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巷,吳家正廳。

此時廳內坐著十數人,皆是揚州鹽商。

主位的吳海神色陰沉,心中正思慮鹽政衙門到底意欲何為,這又是送燈籠,又是接管揚州大營,封鎖揚州各個關卡,還放災民進城,著實讓人不解。

沉寂少許,耐不住性子的錢家家主不屑道:“吳家主,要我來說,您就是小題大做,許是欽差大人善心大發,所以才讓災民入城,至於揚州大營的兵,估摸也就是維護城內治安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這些鹽商向來作威作福慣了,腦子裡一貫的思維便是沒人敢招惹他們,即便是所謂的欽差,還不是得“求”著他們,正因如此,才養成了自大的性格。

孫家頭髮花白的老人孫銘開口道:“話不能這麼說,若依錢家主所言,為何要封鎖關卡?而且揚州大營的兵丁巡視的範圍居然不包括與東關街鄰近的巷道,這些地方可都是咱們這些揚州有頭有臉的人家住得地方啊!......”

吳海聞言眼睛忽然一睜,來回踱步幾圈後,旋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喃喃道:“應該不會這般大膽吧!”

孫銘面色凝重的說道:“怕的就是他們不講道理。”

吳海一臉陰沉,冷聲道:“煽動災民,他們如此做,也不怕被問罪?”

這煽動災民鬧事,可不是小罪....

孫銘沉聲道:“欽差大人乃是聖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聖上怎會大動干戈?,若是真出了什麼事,頂多落得個辦差不利,小懲大誡罷了,若是事鬧大了,以至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也有替罪羊。”

吳海聞言心下一沉,孫銘說的替罪羊就是接管揚州大營的賈蘊,兵權在他手中,若是災民真的鬧出了大動靜,首當問責的正是賈蘊。

話雖如此說,可他們卻不想災民鬧出什麼事來,揚州大營的兵丁皆在城內巡視,可唯獨東關街一帶並無大營兵丁,若是災民鬧出了大事,那也就是說倒黴的是他們這些豪紳.....

用他們的安全去換取賈蘊問責,著實是虧大發了.....

其他眾人也慢慢回過味來,其中不明白的人也在身旁的明白人的解釋下,也都回過神來。

賈蘊所做之事,從他安排揚州大營兵丁巡視的區域便可猜想到一二,整個揚州城內,從東城門口處到東關街,就像是布了一個大口袋,災民進城後,被驅趕到東關街一帶,加上“樂善好施”的燈籠的指引,只要在其煽動一聲,災民們便有了明確的目標,瞬間便會朝著他們這些人家的府邸裡去,如此一來,他們府邸不得被無數災民給堵住。

若是災民情緒不穩,倒黴的就是他們。

儘管他們這些人家中都有護衛,能不能擋住災民尚且不說,若是出手傷了災民,怕鹽政衙門不能善了........

“哪裡來的愣頭青,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吳海氣憤的喊道,顯然是經過孫銘的提醒,徹底恍然大悟。

這種無賴的手段,身為王爺得忠順王自然不會使,怕也就是賈家的小子使出的。

孫銘出聲安慰道:“吳家主不必憂心,揚州大營既然入城協助治安,若災民不穩,出手鎮壓實屬正常。”

吳海聞言點了點頭,兵符雖然在賈蘊手上,可揚州大營的將校大多與他們交好,有兵符也不代表能下命令。

本就是讓揚州大營的兵丁協防城內治安,他們出手也是理所當然。

至於賈瑧怕擔上罪責……呵……他能當上參將,這些豪紳“出力”也不少。

更何況這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無非就是扯皮罷了,擔不上什麼罪責。

賈蘊的身份他們也都曉得,賈瑱按理來說還是賈蘊的叔叔輩,諒他也不敢過分處置了賈瑱,只要拖延些時日,攻守易位,主動權就在他們手中。

吳海當即說道:“孫家主說的正是,待我修書一封給賈參將,讓他隨時準備帶人維護城內治安。”

孫銘撫了撫頜間的白鬚,笑道:“善。”

事情有了妥善的安排,吳海等人也是放心不少,堂內的氣氛逐漸和諧起來。

沒過一會,門外忽地喧鬧起來,頓時,一大群衣衫襤褸的災民闖了進來,他們忽略堂內眾人,伸手就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起來,更多人嘴裡喊著求他們賞口吃食。

吳海等人頓時驚呆了,這些災民是怎麼忽然就闖了進來,府內的護衛是幹什麼吃的?便是擋不住,那也該提前通稟一聲,好讓他們有時間安排……

眼前這些災民不要命了,私自闖入,視他們如無物,胡亂推搡,當即就有不少人被推倒在地,一時間,堂內便混亂不堪。

回過神的吳海當即對著在一旁護著自己的管家吩咐道:“快去尋揚州大營的賈參將,讓他趕緊帶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