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聽到祭祖要開始了,一手拉著張見山、一手拉上蘇憐便急急忙忙往外跑,生怕去晚了那豬肉便分完了。

祭祖之時,族中男子要立在祠堂之中,先聽組長誦祝辭,然後敬天祭祖。小孩子們在祠堂外的空地上撒著歡地跑跳,時不時放一個鞭炮。女子們不能進祠堂,便在外面三三兩兩站著說笑。家中稚童頑劣不堪的,為孃的在後面追著攆著,喊著“小祖宗,慢點!”

蘇憐和二狗他娘站在一處,說這些家常話。元日的新太陽照下來,照得暖融融的,她微微抬手遮擋住直射入眸的那一縷,又被帶著冬日寒氣風撩起腰間的絲絛。

張見山偶然回頭,遠遠望見穿著湛青夾襖和襦裙的娘子立在人群中,日正暖,風輕揚,她淡淡笑著,眉眼彎彎……

好不容易,里正終於唸完了祝詞,男丁們便挨個兒上前去領豬肉,阿吉一下子蹦躂到他爹懷裡,不一會兒,他們倆一人拎著一塊豬肉出來了。

蘇憐笑吟吟地迎上去,看了看他們二人手中分得的豬肉,笑道:“這塊是小排,這塊是前腿,都是好肉,要不晚上憐兒做糖醋小排吧?”

阿吉沒吃過糖醋小排,纏著蘇憐問如何做來。

族裡分完豬肉,仍各回各家。剛到家,蘇憐又挎上準備好的拜年禮,催促那一大一小出門去拜年。

說是拜年,不過是讓小孩子們湊在一處玩鬧。女人們在一起做點吃的,男人們則閒聊東西。

二狗他娘最近煩心著狗兒的功課。自打張家起新屋,狗兒天天跑去看工匠們營造,心思一點兒也不在讀書上了。人家阿吉已經開始抄學而,他連三字經都快忘了。

蘇憐心想,他們家建新房子,還建出副作用來了。當下便把狗兒叫來,給了他一張舊年的門神畫紙,考他道:“狗兒,你試試如何將這張紙立住,上面還得放得住一個湯匙。若能做到,姐姐今晚給你烤蛋糕吃。”

二狗一聽,竟然可以吃那香香軟軟的蛋糕,當下便來了精神。可是他拿著一張紙橫豎擺來擺去,就是立不起來。

蘇憐接過那張紙,將紙反覆對摺幾次,做成連續波浪的形狀,然後將瓷湯匙放上去,穩如泰山。

蘇憐教訓道:“狗兒,營造可不是砌幾塊磚那麼簡單,這裡面學問大著呢。本朝最頂尖的匠人都在工部,工部專管營造,皇宮大殿何等氣派,難道你不想去宮裡修大殿?”

“想去!”狗兒大聲答道。

蘇憐道:“若想進工部,也得考試。至少,磚頭厚的《營造法式》得全背下來,那書可比論語還厚。”

狗兒一聽說做營造工匠還得背書,臉上便浮現出難色。

蘇憐笑道:“怎麼了?怕難,不敢去了?那你還是在村裡玩泥巴吧。”

狗兒一聽便不服氣來了,大聲說:“這有何難?!背就背,我偏要去宮裡,修大殿,做最了不起的工匠!”

蘇憐笑道:“如此甚好。你先將論語讀完,讀完之後,姐姐再也不不逼你讀聖賢書,去城裡給你買一套營造法式,如何?”

狗兒想了想,點頭道:“好!”

二狗他娘見狗兒終於又肯讀書了,感動得眼角帶淚。

二狗他爹和張見山在一旁坐著聊天,看著蘇憐教訓狗兒,甚感欣慰。狗兒爹用胳膊肘碰了碰張見山,道:“見山,你家娘子真是個賢妻!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你該抓緊再多生幾個。”

張見山只淡淡一笑,卻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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