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見他仍是一副不快意的樣子,有意跟他搭搭話,便道:“這把劍是哪裡來的?是祖上傳下來的嗎?”

“山裡撿的。”張見山不耐煩地說。

“哦……哪裡撿的?這麼鋒利的劍,該不會沾過血吧?”

廢話。張見山不經意地將目光移開。

“欸,你在翻白眼嗎?原來見山哥哥也會翻白眼啊!”蘇憐湊上來,湊到張見山鼻尖下,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看著他。

她就這麼忽然湊近,張見山慌不迭往後退了一步。

差點……親上了。

被她這麼一插科打諢,張見山差點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還給我。”他語氣惡劣。既是氣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也是氣他自己,“我要磨劍。”

蘇憐嗔怪地瞥他一眼:“大晚上的磨什麼劍哪,也不怕吵醒孩子。我看這劍鋒還快著呢,再說你也不用,別磨了。”

她這人慣是精於蹬鼻子上臉的。明明惜身得像個女菩薩,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說起話的語氣卻十足像是這家裡的娘子了。

張見山立在堂屋中央,竟然不知今夕何夕。

桌上一點昏黃的燭光,映照著那丫頭的側影。她還挽著白日裡的髮式,臉上脂粉未脫,鼻頭一點嬌俏的粉光。劍光映著晧腕,那劍氣都顯得溫潤起來。只聽她舉著那把劍,迎著光,幽幽嘆道:“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這把劍真好看。”

她對自己身處之境一無所知,只是個一門心思經營小家小戶生計的女子。如果不是他動機不純,從眾多女子中選中她作為掩護的棋子,她本該嫁給別人,相夫教子,安安穩穩度過一世。

真的……必須活生生將她圈禁起來,讓她年華空逝嗎?如果父親在世,會希望他如何做?

他茫然立於堂上,須臾片刻竟如半世那樣長。他忽然握緊手中拳,轉身取下牆上的弓箭,挎上短刀,快步往外走。

外面天已經全黑了,蘇憐見他忽然要動身外出,急忙拉住他:“見山哥哥要去哪兒,該不會這麼晚了還要進山吧?”

“你少管。”他甩開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這是他頭一次脾氣這樣壞。以往就算她再囂張、鬧得再兇,他也沒有如此過。

看來白日裡真是被她氣得不輕。

蘇憐怔怔看著張見山的背影漸行漸遠,眼看就要融入那夜色之中。

她忽然醒悟過來,拔足趕上去,攔在他面前。

“見山哥哥!太晚了,山中危險,別去了!”

她此刻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倒似有幾分真心。但他此刻胸中鬱郁難舒,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張見山微微提氣,足尖一點,從蘇憐身邊一晃而過。待到她回身時,他已然不見了蹤影。

當家的叫她給氣得離家出走了。

蘇憐怔在當場——白天她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