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從沒吃過紅燒豬肘,趴在桌子上一個接著一個地啃。

張見山嘆了口氣。

方才進店之時,店家見他拖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還以為是被他挾持的,差點要報官。幸好她自己邊哭邊作證,這才把店小二攔下來。

他實在是丟不起人,便要了一間上房,把蘇憐和阿吉這一大一小塞進房裡,讓他們隨意鬧。

張見山看著這一桌的肘子又好氣又好笑,不消說,這一頓飯加一宿的住店錢,值得上農家小半年的收成。

他卻是見不得女人垂淚,淡然道:“來之前我怎麼說的?你爹絕情絕義,哪裡是好拿捏的。”

“……”蘇憐沒說話。她自是知道今日出師不利,碰得一鼻子灰,不對,是碰了一臉血。竟然還要狗男人替她出頭,真是太沒面子了。

“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這肘子就太鹹了。”張見山想哄,話說出口卻是冷冰冰語氣。

蘇憐這才意識到,她竟然還在流淚。

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受了天大委屈,人前嘴犟,人後卻忍不住大哭一場。

“不用管我,我哭上一會兒就好了。”蘇憐微微斂神,擦了擦面上的淚水,可那淚水豈是說收就能收得住的。

見她臉上還掛著淚珠兒,表情卻倔強起來,張見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忍不住想要埋汰她幾句。

“憐兒不是說要打上門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嗎?又說什麼務必忍耐、隨行就市,我看憐兒什麼也沒忍住。”張見山懶懶說道。

蘇憐哭歸哭,心裡卻一直在覆盤今日發生的事。在她重新回到堂上之前,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計劃進行的。她查明瞭賬本,抓住了趙姨娘的把柄,本是要回去想蘇秦名服軟認錯,爭取時不時能回家看孃親,順便打探訊息的。沒想到回去時堂上已是劍拔弩張,蘇秦名見到她就一頓臭罵,她頓時便壓不住火了。

蘇憐看著張見山:“不對啊。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張見山用手支住額頭,懶笑道:“哪裡不對?”

“我本來是想……”蘇憐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我回去時還想著暫且服個軟,才好徐圖謀劃,可是等我回去,蘇秦名劈頭蓋臉便罵了起來,我想說的話都忘了。”

“憐兒還有謀劃?”張見山眉角微挑。

蘇憐忽然想起來了,看向張見山:“是不是在我回去之前,你們已經吵起來了,不然為何蘇秦名氣得滿臉通紅,還把茶碗砸了。是誰惹了他?”

“我只當是失手砸的呢。”張見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蹊蹺。有蹊蹺。

蘇憐盯著張見山:“張見山,是不是你沒忍住,點了那老頭兒的火,他才都把火撒到我身上?!”

張見山眼望別處:“我當時只顧喝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見山哥哥!”蘇憐湊近他,“你老實說,是不是你?!”

小丫頭忽然湊近,那哭紅了的小臉近在眼前,讓他呼吸一滯。他用手點了點丫頭的額頭,讓她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