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知道他肯定是誤會了,耐心解釋道:“見山哥哥聽過一句話?藍田日暖玉生煙。藍田玉在地裡,曬得冒煙了也無人理會。沒有包裝,再好的貨也賣不出高價。”

張見山挑眉看著她,“藍田日暖玉生煙”是這個意思?小丫頭欺負他沒讀過書?

蘇憐又道:“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有了包裝就不一樣了。買貨的都是看人下菜碟,我可不是貪慕虛榮才穿成這樣的,都是生意需要!”

她那副掉書袋的酸腐模樣,讓張見山又好氣又好笑。想埋汰她兩句,終究還是忍住了。

反正她兜裡有錢,愛坐車就坐車吧。

張見山轉向王家嫂子:“嫂子,咱們今天帶著孩子還揹著貨,行動多有不便。上次我們進城賣野味,還有幾文錢,今日大家就坐車去吧!”

二狗他娘聽說張家還要請她坐車,堅辭不就。蘇憐挽著王家嫂子的胳膊撒起嬌來,道:“好嫂子,我們就坐車去吧。等這兩隻錦雞賣出了好價錢,您請我們在城裡吃麵條,好不?”

二狗他娘架不住這邊勸那邊哄,勉為其難地上車了。

一路上,蘇憐教兩個孩子背三字經,阿吉認認真真跟著學,二狗剛背了幾句就背不下去了,又纏著阿吉玩別的。蘇憐拿出準備好的小沙包,教他們玩拋沙包的遊戲。在她小時候,長輩們教了她許多拋沙包時背的童謠,裡面蘊藏了一些文理和做人的道理,也不是全無益處。既然孩子們不願意背三字經,背背童謠也好。

二狗他娘見蘇憐把兩個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感動得快掉下淚來。張見山坐在車伕旁邊,時不時回頭看,眉間峰峻漸漸平息下去。

蘇憐抬起頭,與張見山的目光不期而遇,見他不生氣了,便衝他莞爾一笑。

這一笑,讓張見山那一瞬間不由得恍了神。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她是與眾不同的。那般清傲又溫柔,那般通透又單純。不論她犀利自負的言辭多麼惹人生厭,只要她輕輕一笑,就能讓人忘記她的種種不是。

他這番神思,蘇憐卻全然沒有覺察,只顧著一邊跟小孩子們玩鬧,一邊將那賣貨的計謀在心中細細思量,反覆檢查還有沒有失算之處。這是她往日商場拼養殺成的習慣,如果不是百分之百準備好,她是絕對不會上戰場的。

哪怕只是賣兩隻雞。

她一旦認真起來,自己都有些害怕。

一樣的路程,坐牛車就快多了,一行人趕在晌午之前進了城。狗兒和阿吉少來縣城,一進城就鬧著要去逛吃逛吃。張見山把他倆摁住,問蘇憐道:“娘子打算去哪裡賣雞?”

蘇憐的賬本不是白背的。蘇家的賬本寫明瞭,整個清河縣城高檔的酒樓只有兩家,一家是老字號的明月樓,另外一家是新開的鹿鳴軒。

蘇憐決定先去鹿鳴軒。這種新開的酒樓,為了在新地方站穩腳跟,對奇貨的需求更高。

來到鹿鳴居門口,一行人下了車。張見山正要進去,蘇憐卻攔住了他,轉而對王家嫂子說:“嫂子,勞煩您先拿著一隻錦雞,進去找他們掌櫃的,問問價錢。”

二狗他娘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敢同人談生意,連連擺手推辭。

蘇憐笑道:“嫂子別怕,只是進去問問價錢。這買賣買賣,自然要討價還價的。您先進去探個底,有個大概的價錢就好說了。”

二狗他娘猶豫了半晌,耐不住蘇憐一直言語溫和、態度堅決。她收了張家的雞,又坐了人家的車,自然也不好一分力也不出,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二狗也跟著他娘一道去了,順便去看看大酒樓里長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