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不得的話,硯君就像猛然跌入不該進入的房間,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最新章節訪問:ШШШ.79xs.СоМ 。大成天王指著她對鹿知說:“不信你問問這個小姑娘——我們華姓有幾千年文脈,有足夠的頭腦為這世上的事情制定雙重甚至多重的標準。雷大器是要給人分地的好天王,方月衍是要廢除連坐、重稅的好天王。羅素倫蘆揚要建一個平等的國家?淨說大話!人跟人怎麼可能平等呢?假如蘆揚成為天子,他會跟誰平等呢?”

這些話單拎出哪一句都很難聽。但他淡然的態度,循循善‘誘’的語調,還有他所講的事實,不留情面卻語出平和,或許是危言聳聽,又像是推心置腹。硯君不由得被他從容的聲音吸引,聽了進去,覺得他所說的正是蘇牧亭也深以為然的道理,也許還有不計其數的人信以為真,實在是無法反駁。

“還是這套陳詞濫調。”鹿知揮了一下手,果斷扇走了方月衍散佈的善意氣氛,清晰有力地說:“我跟你無話可說。談正事。名單在哪兒?”方月衍惋惜地搖頭,但也不再堅持,向身後招手。

遠處的‘侍’從捧過來木托盤,裡面是一厚疊摺好的紙。鹿知拿起來翻看,發現字也不大,從頭到尾大概一百多人。“這麼多人!”

“天下皆知我重情義。如今有談判的機會,怎能丟下昔日為我落入昱朝囹圄的舊‘交’呢。”方月衍挑釁似的揚眉問:“蘆揚要換幾個?”

鹿知不甘示弱地冷笑:“我們沒打過幾回敗仗,也從來沒有把朋友丟下坐牢。”方月衍受了當面諷刺,只是笑一笑,說:“那我要拿什麼換?事先說好——你帶來那堆火銃差不多都是廢鐵,我已經吃虧了,換人這事可不能再獅子大開口啊。”鹿知說:“鄭蓮笑的帳,你記她頭上。要換什麼人,天王要我看著辦。我先想想。”

硯君在旁邊站了這麼久,聽他們一言一語地‘交’鋒,正有些跟不上,猛然聽到這事,心突然飛快地跳。可是拿不準這兩人之間到底是隨便玩笑,還是劍拔弩張,尤其方月衍的笑臉,完全猜不出是喜是怒。說錯了話,可收不回來,搞不好釀成大禍。

鹿知聽見她重重的呼吸,若無其事地問方月衍:“對了,向你打聽一個人——蘇牧亭,現在是死是活?”猛然聽見父親的名字,硯君身子一震,去看大成天王的反應。方月衍挑了挑眉問:“你怎麼問起他?”

“你就說這人是死是活。”

方月衍的嘴‘唇’動了一下,閒閒地回答:“可能活著吧,我好久沒留意了。怎麼?幫你打聽打聽?”鹿知擺擺手說:“你說可能活著,那就是一定活著。下次再問起來,你又改口說死了,要麼是謊話,要麼是下了毒手。”方月衍蹙眉微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向硯君身上瞟了一眼。“他就是個傻里傻氣的老頑固,這麼緊張幹什麼?”

鹿知心想,原來傻也能代代相傳,嘴裡說:“傻里傻氣,你一年往人家家裡跑三四十趟?”方月衍哈哈大笑:“這種茅廬,我閒來無事要走訪十幾個,哪兒能個個藏著諸葛亮呢。不過他家的飯真好吃——廚子還在,你待會兒嚐嚐他的手藝。”鹿知微笑說:“好啊,我想嚐嚐他做的松仁筍粒‘肉’丸子,是不是真的好吃到讓你每天吃。”

他突然說出這種細節,方月衍只是眯縫眼睛笑道:“主要是不膩。倒也沒有比別的‘肉’菜更出‘色’。”稍稍停頓,望向硯君說:“這麼說,這個蘇硯君,就是那個蘇硯君了。”

硯君驚了一剎,不知他幾時看穿自己的身份。鹿知不慌不忙地責問:“什麼這個那個?你們這裡,不是不能直呼‘女’子的芳名嗎?”

方月衍站起身抖了抖衣衫,冷笑說:“你真以為,除夕還有客棧放著好好的年不過,開了‘門’做兩位客人的生意?嘁!哪個客棧捨得給你做那麼大碗的年糕湯,還加滿好料?”鹿知眨了一下眼睛就恢復從容神‘色’,說:“喲,你手下真是人才濟濟,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那就多謝你破費了。”

“小意思。”方月衍隨意揮了揮手,“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大過年還忙公務的,全天下也只剩我們倆了。哦不對——還有你哥哥蘆揚。今天登基了嗎?”

他說得非常隨便,硯君一下子沒能聽明白是不是玩笑。鹿知面無表情地回答:“承‘蒙’關心。這會兒應該走完所有的過場了。”

“聽說找到‘玉’璽?真的還是假的?”

鹿知白他一眼,“你不願意信,真的也是假的。你願意信,假的也是真的。”方月衍不住地笑著搖頭,說:“練嘴皮子的功夫,我這徒弟是一輩子追不上你這師父。不費勁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侍’從上前為鹿知引路,帶他們來到客房。裡裡外外有僕人聽候吩咐,省了硯君刻意避嫌,就跟在鹿知後面,小聲說:“七爺……”

不需要她說出來,他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不願意別人聽見,低聲說:“方月衍疑心很重,又看重名聲。看我帶來一個陌生‘女’子,鐵定查你祖宗三代。如果不搶先擺到明面上‘逼’住他,他疑心你父親能給大新什麼好處,沒準先下毒手。”

他平常嚇唬人的樣子,硯君早就看眼熟了,但這次不一樣。話鋒裡森森的寒意,‘激’得她打個哆嗦。“你自己再想想辦法。”他說,“如果我開口,他犯了猜疑病,不知會幹出什麼。”

硯君用力點頭,說:“我現在就去找父親的舊‘交’。”臨走又想起一事:“你怎麼知道大成天王喜歡府裡廚師做的‘肉’丸?”鹿知不答,她便不再追問,提醒說:“我們地方菜裡的‘肉’丸做得特別大。你見了可別太驚訝,‘露’出破綻。”一邊說一邊伸出雙手比劃。

其實方月衍既已知道她是誰,當然也知道她能告訴他多少事情,但鹿知還是抿嘴笑笑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