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頃刻,他又低下了頭,展開了手中緊緊握著的紅色卷軸。

手中握著的,是昔年盟下誓約,許下終身的婚書。故人不在,婚書仍在。即便知道一心人已不是一心人,可他卻始終不忍捨棄這封凝結了太多情意的婚書。

一字一句,凝結的,皆是烽火亂世中,情深似海的真情。

那段崢嶸歲月,那個風雨飄零的時候,在家國面前,兒女情長竟是那樣的卑微。可即便這樣,彼此的情意卻絲毫沒有動搖。

於青萍之末,烽煙之境,結為夫婦。那個山河破碎的時候,盼得的是河清海晏,時和歲豐,花前月下,與子長情。

可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候,偏偏卻……

罷了,罷了,是自己先有愧於她,又怎能怪她?她尋得了自己的幸福,總比一個人默默的守著孤獨七年要好吧。

這一切的苦楚,留給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楚歌四面風雪沐,許卿歲月靜好,落墨溶白溫酒寒,願君不負初心……”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他望著那昔年傾情書下的字跡,一字一句的念道。

每一字,如有千鈞之重,直直的墜入他的心底。

越看著那雋秀的字跡,他的心便愈發的痛,他摩挲著那字跡,聲音沉沉,“沐歌,我們昔年在戰火紛飛的時候,許下白頭偕老的誓言,你還記得嗎,你應該早就忘了吧。”

“是啊,你已經有了家,有了孩子,又怎麼會想這些呢,我真的是痴心妄想了。罷了,至少我曾經擁有過與你的那段相濡以沫的時光,便已足夠。”

他又望向了那梅樹,眸光閃動了一下:“從此以後,便由這株像極了你的紅梅樹,和昔年歡好時的記憶,陪我度過這淡而無味的餘生吧。”

“叔叔!”正在黯然神傷中,忽而聞得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在叫自己,一個白白嫩嫩的小手在拉著自己的衣袖。

他轉過身,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在望著自己。可當他看清這個孩子的面孔時,心竟猛然一顫。

這個孩子不就是……不就她那天在學堂外接的孩子,那個男人抱在懷中的孩子嗎。

今日自己碰上的,竟然是她的兒子!

他那一雙眼睛生得真好看,眸中的秋水猶如夜空中閃亮的星光,與她那秋水剪影的雙眸不謀而合,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望一眼,便忍不住心絃扣動。

與她這樣相像,果然是她的兒子,只是,這是她和別人的兒子啊。

思歸用一雙純淨的雙眸,帶著祈求的看著溫墨白,軟聲軟語地開了口:“叔叔,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幫我折下這株梅樹上一枝紅梅花好不好?”

看到了她的兒子,他心裡雖然有一絲絲難受,可卻莫名添了一些親近的感覺。可能因為這是她的骨血,與她相關的一切,他都會覺得親切吧。

這微不足道的請求,他又怎麼會不幫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呢。

“當然可以。”溫墨白十分愉快的答應了下來,並在這株紅梅樹上折下了一枝紅梅,並蹲下身,遞到了思歸的手中:“給你。”

思歸雙手接過了那枝梅花,粉嫩的笑臉瞬間喜笑顏開,並輕輕的在溫墨白的臉上親了一口,開懷道:“叔叔,謝謝你,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