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而泣了好一會兒,雙雙都平復了相聚時激動的心情。

溫墨白替楚沐歌整了整被風吹得微微凌亂的衣襟,雙手撫上了她的髮絲,又撫上了她的臉頰。

那清麗的面容比從前更消瘦了,連顎骨的痕跡都那樣明顯,他不禁湧起了一陣陣的心疼。

他凝望著她:“這些日子不見,你又消瘦了。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吧,都是因為我……”

“我沒有啊。”楚沐歌搖頭否認:“我有哥哥嫂子和同事在身邊保護著,哪裡會受什麼苦,只不過……”

說到此處,她的心忍不住痛了一下,眼眸動了一動:“就是太過於思念你了,你的一切狀況我都無從得知,我只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著,連她的聲音都帶著沉沉的哽咽。

溫墨白心中又是一痛,將她攬在了懷裡,滿心愧疚:“沐歌,說千萬聲對不起,都抵不過我對你的虧欠。”

“在這風雨飄零的時候,我為了執行任務,沒能陪在你的身邊。讓你一個人在故園面對這紛飛的戰火……”

“不,墨白,你從來都沒有辜負過我。”楚沐歌將溫墨白的雙手握住,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真切而言:“你所做的都是為國盡忠的事情,你無愧家國,無愧信仰,更無愧初心,又何談辜負?”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遠千里從津城趕到慶城,來與你相會啊。你心懷家國與信仰,才是我一心要追隨之人。這亂世,這一生,愛上你,我從無後悔。”

“對了,沐歌。”溫墨白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離開從懷中扶起了楚沐歌,朝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免緊張:“現如今全國上下都遍佈著狼煙戰火,你在來這裡的路上,沒有受到什麼傷吧。”

“沒有的。”楚沐歌搖搖頭,聲音輕輕:“雖然會聽到炮火聲,但列車上都是安全的,我這一路而來,毫髮未損。”

“就算是狼煙戰火又如何,我已是決心要追隨你,還有什麼是我會畏懼的?”

對於楚沐歌的深情與決然,溫墨白即是感動,又是憂心。

“唉!”最終只能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他扳過她的肩,望著她的雙眸,靜默了幾秒。復又移開了目光,黯黯的垂下了頭。

他那聲音中帶著擔憂與不忍:“你為何要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慶城尋我啊。現如今慶城是戰時政府,是戰爭的要塞之地,這裡的戰況遠比津城還要危險。”

“你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你到了這裡,免不了要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會受很多的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的。你又何苦為了追隨我,隨堂姐一同到……”

“不!”楚沐歌打斷了他的話,將手擋在了他的口前,將他制止住,雙眸中滿含著不容退縮的堅毅:“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我還怕什麼苦難?”

“你可以為了家國,不懼風雨,身入龍潭虎穴,我為何不可?我既然肯來這裡,就已經決定好了,要與你共赴國難!”

她說著,眸光中的堅毅竟變得柔和了起來,她輕輕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只是蜻蜓點水一瞬,卻灌注了無限的溫情。

她臉上的婉約一如列車初遇時的那般,知性而美麗,她微微一笑,輕聲而言:“刀光劍影,腥風血雨又如何,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故園。”

那輕輕的一吻,激起了溫墨白心中久違的溫情。本不想將她留在這龍潭虎穴與自己受難,可是這柔情的蔓延。他連半句推辭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終是一抹苦澀心酸的從眼中滑過,他低下下了頭,沉沉的道了一句:“沐歌……”

“墨白。”楚沐歌握住了他的雙手,柔聲而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無論你身在何處,無論你面對的是何種腥風血雨,在你的心裡,都從未把我遺忘。”

她輕輕從衣袋中取出溫墨白託溫墨玉送來的錦囊,並將那梅花書籤從其中取出,她眼中的光感動而柔和,她輕輕上揚了嘴角:“你拖堂姐帶給我的信物,我都收到了。”

她的目光又移向了桌角的紅梅。雖然已經過了最凜冽的寒冬,可那梅花仍然開得盛豔。那傲然而清澈的姿態,一如在亂世中,留得清氣滿乾坤的她。

她含笑而道:“這梅花書籤,就是用你桌子上的梅花所做的吧。你一點一滴的用心,我都看到了。你剛剛在望著它出神,連我和堂姐進來了,你都沒有發現,你是把對我的情意,寄託在了這紅梅的身上了吧。”

溫墨白亦望向了那紅梅,深切而言:“在我心裡,只有你才能夠配得上那寒冬中傲然綻放的紅梅。同心離居,不得相見,這相思,便也只能寄託與如你一般的紅梅身上了。”

楚沐歌緩緩的移開了目光,又將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書籤之上,將其翻了過來,細細的摩挲著背面的那幾個字,聲音輕柔,卻也聽不到或悲或喜的起伏:“安好,勿念,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放心而已。”

“可是即便你安好,我又如何能夠做到勿念呢。你我相隔萬里,可那跨越時空的心有靈犀,卻是永遠都不能磨滅的。”

此言一出,溫墨白的心口又泛起了一陣心痛。他轉過身,從三層的別墅的天台遠遠望去,雖然這天台不高,望不見太遠,但足以將這一條街巷盡收眼底。

雖然這浮園是完好無損的,可是周圍的好幾處房屋,都被炸得慘不忍睹,不堪入目。

滿城哀鴻遍野,便是安平之處,也只能冰山一角。何況上一秒的安平,也許下一秒,就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望著這巷子,溫墨白的淚水從眼中溢了出來,沙啞的嗓音中含著沉沉的痛:“山河破碎,風雨飄零,家國危難之際,許多人連活著都是困難,又怎能談兒女情長。”

“在慶城的這半年裡,我目睹了太多的生死別離,也曾看著戰友生生的在我面前倒下。我只恨自己的力量太過於渺小,無法挽救整個家國。”

“要怪,只能怪我們生不逢時,偏偏生在了這樣一個風雨飄零的亂世。家國面前,容不得兒女情長。可是沐歌,我愛你啊,明明知道兒女情長談不得,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淪陷了。”

“我也知道,在這亂世之中,若要不負家國信仰,挽救山河,必然會辜負心中摯愛。我所守護的信仰與你,自然不得兩全。對不起,跟了我這樣的人,讓你受苦了。”

他那苦澀的淚順著眼角流下,信仰與摯愛不得兩全,滑落的,盡是最沉痛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