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意氣風發的鳳景璂察覺到他們神色裡的哀惋,下意識將受傷的半邊臉偏過去,澀聲道:“現在不便將父親送回去,不若就將父親先埋葬在北邊的丘陵上,朝向北蠻。”

國公府世子都開口定板了,眾人再沒有什麼好說的。

現在這情形,的確是鼓舞士氣更加重要,再者,將鳳仲甫千里迢迢送回去,耗費的人力物力,一路上的變數,還有朝中那些聞風而動的言官們,他們都不能賭。

當眾人退出去,屋子裡只剩下鳳璟妧和鳳景璂兄妹兩個,便更加沉默了。

“你……”

鳳景璂率先開口,原本是想打破這該死的平靜,但一對上鳳璟妧淚眼汪汪看過來的眼神,將原本想要說的瞬間忘的無影無蹤。

鳳璟妧見他靜靜看著自己,眼裡似乎有無限愁思,不禁垂眸抿了抿唇,走到鳳景璂身後,推著他來到屏風之後,看床上靜靜躺著的鳳仲甫。

“哥哥,你看看父親。”

鳳景璂一下便紅了眼眶。

他強撐著扶手想要站起身來走到鳳仲甫床邊,但奈何他用盡了渾身力氣,牙關咬的死緊,額頭脖頸之間青筋暴起滿面通紅,卻都不能在躺椅上坐起來。

鳳璟妧見他如此,並沒有上前幫忙,而是默默走到床邊坐下,繼續拿著手巾為鳳仲甫擦拭。

她細細地將鳳仲甫乾癟的臉和枯乾的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卻再也不能看到那上面泛出血色紅暈。

“哥哥,你給父親擦擦身體吧,我不想讓別人碰他。”

鳳景璂緊咬著牙,低頭看看自己沒法動彈的雙手,艱難出聲道:“你看我這個樣子,能給父親擦洗嗎?”

鳳璟妧聞言動作一頓,眼淚毫無預兆掉下來,正好落在黧黑膚色的鳳仲甫眼睫上,將他乾枯黢黑的面板微微浸潤。

“那就讓甲一來吧。”

鳳璟妧吞嚥下喉頭哽咽,深吸一口氣,將手上被溫水浸暖的毛巾搭在銅盆邊緣上,站起身來,將淚水抹入鬢角。

“我將才已經寫信回去,十天干會將李神醫帶來,為你診治。”

她眼眶紅紅看向只能癱坐在躺椅上的鳳景璂,靜靜看了一會,才下定決心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伸手將他身上蓋著的大氅從他腿上掀起來,卻並沒有將大氅順勢覆蓋在鳳景璂的大腿上,而是用一隻手舉著,正好遮住鳳景璂看向她的視線。

鳳景璂見她這樣動作,想要拒絕,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

“妧妧!不要看!”

男人的聲音裡顯而易聞的帶了哭腔和祈求,但鳳璟妧還是將他的褲筒慢慢拉起來,場景極是觸目驚心。

只見昔日一腳恨不能可以將一頭成年狼踹死的精壯小腿上爛肉一片,黑色的、已經乾涸結痂的血跡將整條腿都包起來。

上面是參差不齊的刀痕,還有他們用來刷羊肉時用的鋼刷留下的傷痕。

這就是她曾經用來對待張永的酷刑。

是的沒錯,她當初就是跟北蠻人學的,這樣慘絕人寰,卻極度有用的刑法,在張永身上她是第一次用,而現在,她的親哥哥卻同樣被人這樣對待。

鳳璟妧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