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大魏使團啟程,帶著全國矚目的視線浩浩蕩蕩前往東魏。

若要抵達東魏,需得橫跨大青山,而跨過大青山便是東魏最為破落、最為巨大的奴隸市場。

“倒是真的招人心疼。”

鳳璟妧見眾人都有疲憊之色,便下令就地找到驛館休息一夜。

如今與祁珩並肩走在灰色塑成的奴隸市場,看著籠子裡一個個沒有人模樣的奴隸,眉頭深深皺起。

“東魏百年來一直延續著奴隸制,在勞動力上便不如別的國家自由、有積極性,落後也是難免的。”

鳳璟妧卻搖了搖頭,清白的陽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臉上,將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照的分明。

若非美人現在眉眼深沉,定然是一副極美的景色。

“大魏的三六九等已然是極其嚴重,可憐我生的晚,沒見過百年前的大魏,如今再看東魏,只覺得心驚膽戰。”

他們身著華麗服飾,與這個灰撲撲的世界格格不入,便是往來挑選奴隸的“富戶”見了也忍不住駐足細細打量他們身上的衣裳料子和配飾。

祁珩看上去沒有鳳璟妧的愁緒,也毫不在意周圍人向他們投來的視線,只是平靜道:“他們沒有自己的人生,也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奴隸,就是生殺都在買主的手裡,便是官府也不得干預他們的生命。”

他眉眼淡淡,英挺的鼻子被一束光打透,半張臉暴露在陽光直射下,美得似是天上人。

“若要幫助東魏提高國力,改革是第一項,也是最大的阻力。”

東魏的貴族階級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切身利益遭受削弱,若是他們處理不好其中厲害,把命交代在這裡也是可能的。

這實在是一份讓人臨淵履薄的使命。

鳳璟妧卻不以為然,黑亮的眼睛閃閃發光:“這些是祁煥他們應該操心的,若是真的束手無策,咱們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就好了。改革絕非一日兩日就能辦成,我來也只是給他們提供一份軍事保障,其餘的事我不會插手。”

他們不過是奉命前來辦公的,如今看著這般煉獄景象,鳳璟妧心中雖有難過與震驚,卻也不至於被一時意氣衝昏了頭。

祖父的確說過天下論,卻也說過強求不得。

天下是四海五湖,非一姓之國,天下百姓更不只是侷限於一國之百姓。

要想做到河清海晏百姓長安,就得讓天下太平,讓百姓有歸屬感。

再看一眼被鎖在籠子裡的人,他們眼神麻木、空洞、冷漠,顯然已經習慣了被人當成牲畜一樣的活法。

他們不去抗爭,不去嘶吼,不去抨擊天道不公,好像麻木到不值得有人去解救。

但是從另一方面想,他們只是忘記了正常人的生活應該是怎樣,甚至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過過一天正常人的生活。

沒有經歷過便不會知道籠子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他們便不會產生不甘與憤恨,也就沒有了甘於壓迫這一說。

沒有誰能站在制高點去漠視最底層的人,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真神。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我們也只有半年的時間,不論是什麼事,能不插手便不插手,當一座鎮山寶塔給他們看是最好的。”

鳳璟妧啞然失笑,看向祁珩的眸子裡波光瀲灩,瑩瑩照人:“阿珩,你怎生一點也不詫異這裡的景象?方才我看隨行的使臣,也都如我一般,卻只有你一個,從容自若,視若無睹。”

祁珩微笑,霎時間空氣都變得緊湊起來,讓人看一眼這恍若神人的俊美便呼吸微滯:“你忘了,先前我是來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