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懿略一挑眉,冷笑一聲答道,“我之前帶你出教坊司,給你清白的身份,結果你自己要去糟蹋。後來你要走,我給了一座院子,又並上僕婦錢財,是你自己揮霍完了。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我知道是我自己作的孽,可是侯爺,我從小就被罰沒教坊司。他們只教會我怎麼取悅男人,沒教會我怎麼在這世上活下去。我只知道珠粉養膚可容光煥發,卻不明白珍珠價貴可值一年吃穿。”

“那現在怎麼又會了?”謝明懿坐的端正,聽見這話又是一笑,好似想起了什麼,“哦,我想起來了,濱江書院羅夫子有大學問,想來悉心教導當然有大收穫。”

思華瞳孔一震,恍如五雷轟頂。

謝明懿接著說,“羅夫子有才華,懂音律,不屑如螻蟻競血,甘願呆在江南。我也有所耳聞,一直不曾得見,也是一大憾事。”

思華吞嚥這口水,身子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侯爺?”

“我可以答應你,菱花臺的鍥約好說。你還沒有把自己給賣了,還算讓人省心,不過要多費一些銀子。魏家那邊,也不算太難,只是光憑情分不夠,你應該明白,嗯?”

思華皺著眉,極力平復下自己的聲音,“侯爺,可我又能幫你什麼呢?”

“霽川公子,出塵絕世。”

思華陡然頹靡下來,一雙長睫毛不住地顫抖。

“不願意嗎?還是做不到?”

靜默片刻,謝明懿站起身要離開,思華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侯爺,霽川公子不止一位好友,早在十五年前他便與一個姑娘相識,其間來信從未斷絕。”

謝明懿停了下來,仍是背對著她,臉色陰沉。

“木樨樹下,流雲川邊。玉茗嬌柔,公子長情。”

說完,思華放開手,整個人癱坐下來,好似用光了畢生的力氣,垂眼看向地面。

謝明懿看了一眼木棉,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那丫頭已經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

“好,很好,這羅夫子我更要見見。”他仍是揹著對著他們,“五日後,城郊滄浪亭,我要為鄭大人踐行。聽聞漫天雲霞,乃此處絕佳好景,深覺與人共賞才好。

思華向來聰慧,必然瞭解我心意。此事之後,你便可如願以償。否則,濱江書院也該換新人進來了。”

不等思華反應,他已經走出了蘭閣。木棉跪在地上,沒有侯爺的吩咐,此時進退兩難。

謝永跟在他身邊,低聲問道,“主子?”說著,微微往地上看了一眼。

“帶她去水閣,木槿也給帶上,那裡有徐嬤嬤就行。”謝明懿停下來,正好在滄珠樓邊。

他一把抽出謝永腰間的刀,電光石火之間,白色落英與枝葉紛紛而下。

眾人當即噤聲了。

謝明懿站在原地,提著刀一點動不動,好像一尊雕塑,臉上好像結了霜。

良久,他緩緩開口,恢復了一貫平靜的語氣,“找個人去靈山寺看看,還有嶽山旁邊的蛺蝶寺,看看祈願的條幡。”

“明白。”謝永低頭,他知道主子懷疑什麼。

“還有韓家,這六年也太順利了,我有些好奇,蘭溪該去看看,也好學學怎麼打理生意。”謝明懿抬起頭,上下打量閃著寒光長刀,倏忽一聲收回鞘中。

他轉過身,一副含笑的樣子,輕聲說道,“聽說鄭大人一早去了城郊,估計要晚些才會回來,跟明昱說,今晚我要問問他宴請的事情。”

謝永點點頭,繼續跟在謝明懿身後。

今日突然又起了大風,其羽跟在一邊,沉默著不說話,任由頭髮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