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翾撐起腦袋,小心看著身邊的人。

謝明懿安靜的時候其實很好看,沒有了多年浸淫沙場自帶的殺戮,更讓人容易安心,也不那麼令人畏懼。

實在睡不著,徐翾思量起剛剛那兩個小丫頭的話。

雖然本朝民風開放,對於女子也寬容許多,但謀生終究不是易事。

若有一技之長,像繡娘廚娘之類,長久攢下口碑特能安身立命。

可是她這幾年在照夜樓,原來練習女紅的老本,頂多做些縫補。

若獨身出去,說不定還得好幾年熬著,才能勉強開始攢錢,期間還得跟個師父,時時精進。

這一趟想下來,徐翾不由得輕輕嘆氣。

如果像雲碧那樣呢?

徐翾前年來過航州,和長夜一起,那時候她見識過一曲紅綃不知數的盛況。

一個有才有貌的女子,算上天時地利,不說千金,掙下一定身家也並非不可。

可深陷那裡的女子,此身此生再難由得自己。

清倌人說著賣藝不賣身,其實都是一個幌子。醉酒之後的富家公子隨手一指,老鴇拖也要將姑娘拖到床去。

運氣好些的姑娘,被人贖身,養到深宅裡。更多則是年老色衰後,零落到塵泥裡,碾成一捧齏粉,最後什麼也落不到。

這種半點由不得自己的日子,她絕不要再過。

徐翾不由得攥緊了被子,看來還是要費心想想別的退路。

謝明懿打了個盹,睜眼看見她微蹙著眉,忙坐起身問道:“今日是怎麼了,總覺得你不大高興。”目光灼灼,盡是關切。

徐翾抬起眼,忙舒展了眉目,輕聲笑著說:“不過是剛才聽見幾個小丫頭說話,想起來航州繁華還沒有好好去看看。”

“原來是這樣啊,侯府裡確實太沉悶了些。”謝明懿跟著笑了笑,輕撫著她散在枕上的發,“過幾日正好有花燈節,我們一起去逛逛,鄭詢今天早上也和我說,像一起去走走。”

“好。”徐翾乖巧的應了。

明明是溫順的樣子,謝明懿卻從她臉上看出一絲錦瑟的影子,撫發的手也不由得緩緩停下。

他自己也驚了。

明明是兩個不一樣的人,容貌更沒有半點相似。

或許是近日常回想舊事,眼睛也跟著花了,謝明懿垂下眼,很快清醒過來,迅速掩住流出的一抹落寞。

他收回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兩人看著對方,一時不知道竟該說什麼。

這時候外面有人輕輕敲門,是蘭溪來了。

“進來吧,就在屏風外回話。”謝明懿半轉過身子,正好避開了她,卻暗暗鬆了口氣。

幽暗之間,他轉瞬即逝的情緒,徐翾卻看得清清楚楚。

蘭溪進來,低頭站在屏風後,“主子,徐嬤嬤已經過來了,安排在西院裡。”

“我等會兒就去見她。”謝明懿回應著,站起身穿起衣服。收拾齊整後,他回過頭來,站了一會兒,沒說什麼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