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楊老太太這些日子就盼著四兒子回來,好給她出氣呢,這下逮著人了,能不又哭又嚎,讓他趕緊去教訓那個蘇氏?

“老四啊,娘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啊。嗚嗚嗚……”她哭得肝腸寸斷一般,“那個蘇氏……小賤人,簡直是欺人太甚哪。她把你大哥,你大嫂都打了,嗚嗚嗚……該死的小娼婦,她怎麼這麼狠?”

楊懷恩眉頭緊蹙,嘴角直抽抽,心裡跟打鼓一樣,上下蹦蹦地跳個慌不停。

他能告訴爹孃,告訴家裡人,告訴楊家人,你們捱揍算什麼?那個蘇氏毒婦連他老拳出手,給了一頓胖揍,你們捱打還算是稀奇事兒嗎?

她就是這麼狠!

可這些話,死活不能說出去啊。

否則的話,丟人不說,傳到京城去,他的岳父大人,還不得把他趕出門去?

他岳父最看不上的人就是窩囊廢,看不上沒有用的人。

他現在還需仰仗岳父的幫忙提攜。

所以,就連被蘇金秀暴打了這事兒,他都不得不給張鎮長和謝鎮丞送去了厚禮,以作封口費。

“四兒啊,你咋不說話?啊?”

瞎眼楊老太太到底是瞎了眼睛的人,看不清楊懷恩臉上覆雜難堪的神色,還以為她對蘇金秀存有舊情呢。

就抱著他胳膊哭道,“兒呀,你可不要再惦記那個小賤人了,啊?你對她有心,可她對你太歹毒了。

這個毒婦,小娼婦,對你要是還有情分,哪裡會做得那麼絕?啊?她不但休了你,還帶走了孩子,挑唆那幾個死孩崽子……”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一提到被休的事兒,楊懷恩再也忍無可忍,蹭一下站起身來,厲聲喝了一聲。

這一下,差點沒把他娘給扯到地上去,更是嚇得她一個哆嗦,愣住了。

老孃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往他心窩裡戳刀啊。

楊懷恩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這麼難堪的時候,就是在鎮府衙門被蘇金秀痛打,他都沒這麼難受。

這張臉……

二次受到傷害,被打得啪啪響,火辣辣的,他恨不能地上有條縫鑽進去。

此時此刻,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樣的心裡想法。

被蘇金秀痛打,他雖說是恨,可也沒恨到骨頭裡。

但是,他娘當著滿屋子裡的人提起他被休,這就讓他難堪到了極點,也惱恨到了極點,甚至恨到了骨頭裡去了。

真的,他自己都說不清這是啥樣子的情緒,反正對瞎眼老孃,他從沒有過的厭惡。

可再不滿意,再有怨恨,楊懷恩也不能表露出來。

他暗自長長舒了口氣,緩了一下情緒,穩穩心神,道,“娘,蘇氏那賤人不懂事兒,您怎麼也跟著她一樣的糊塗?

兒子倒不是要說您什麼,只是想告訴您,您兒子現在的身份,跟尋常莊稼人不一樣了,您總拿休了這事兒說話,叫外人怎麼想我?

若是文娟知道了,她又怎麼看我?兒只跟蘇氏之間的事兒,別說你們跟著不痛快,就是她……現在心裡也憋著火氣啊。

娘,我就跟您說一句話吧,她要是知道兒子回來還沒把事情辦好,反過來又丟了名聲,回去跟我岳父說一聲,那我怎麼在京城立足呢?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