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莎正準備起身,她的指尖都從病人的手腕上挪動了半寸,就見到爺爺朝她擺了擺手,又往她這邊送了送,示意她無需理會他跟陽威靖,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陽莎笑了笑,就又繼續給病人診斷病情,隨後挨個給病人們開了方子、抓藥,還指引他們去找後院的徐姐姐煎藥。

忙碌期間,煎藥的徐姑娘很少會到藥館前廳來,因為每天來找小醫女看病的人很多,要由她來負責煎藥的活路,也是多不勝數。

正好將最後一位病人的藥材倒入灶上的罐子裡,小姐姐準備出來跟小醫女商量今天中午吃什麼。平時都是倆人一起忙活,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默契配合,倒是比絕大多數的夫妻呆在廚房裡,要好很多。

徐姑娘撩開了幕簾,邊走邊說道:“莎莎呀,今天吃豆腐乾炒蒜薹,清炒空心菜,再燒一鍋皮蛋黃瓜湯,你看如何呢?這些天的氣候越來越熱了,一些帶油的湯鍋,湯喝著實在覺著膩了些,還是黃瓜片搭配皮……”

小姐姐突然發現了了陽堡主也在,微微一愣,隨後施禮:“不知道陽堡主在,青皖在此有禮了。”

陽威靖點了點頭,隨後與女兒說道:“今天就吃這個嗎?”

陽莎說道:“早上來藥館的路上,看到了這些菜都很新鮮,順便就買好了。”

陽威靖便笑著與單祺安說道:“義父,自莎兒認祖歸宗之後,我也在空閒的時候學了一些做菜的手藝,這頓飯菜啊就由我來做,義父也好嚐嚐。”

單祺安略微有些驚訝,他點頭說道:“好啊,整個天下能夠做飯菜的道者委實不多,老夫就在這裡等著。”

陽威靖走進了他經常路過卻不進去的廚房,後來青皖也進去給陽堡主打下手了。

陽莎在養父張廉光留給她的藥典之中,學到了醫道中的許多妙手,其中就包括正骨,而正骨延伸下來的,則是一些舒筋活骨的按摩手法。

所以趁著這些時間,陽莎一邊與爺爺聊天,一邊給單祺安按摩肩頭跟脖頸,摸到一些爺爺身子骨的毛病,她也會囑咐爺爺小心,比方說提東西的時候,手腕該如何與平時不一樣地發力會顯得更好,陽莎都會一一仔細地講出來。

在跟爺爺的談話當中,發現爺爺有忘記的時候,陽莎會讓爺爺將她說的注意事項再與她說一遍,老爺子一聽這樣的要求,樂得暢懷大笑。

就連單族長這樣的人物,在面對他這樣的單族大長老,也不敢當面要求,如今被孫女破去了法身,單祺安倒還樂得自在。

陽威靖的午飯還沒有做好,一些個剛剛感覺到身子骨不適的病人,又來找小醫女替他們瞅瞅了。

一般來講,小醫女在收取病人診金方面,都是收得極少的。

此‘極少’非彼極少,而是前來看病的病人若是窮的揭不開鍋的窮人,小醫女會分文不取。如今湘潭城劃入星冥帝國城鎮編制後,新城主江道南嚴格執行國策,湘潭城的生產力,也是逐年增長,而且極快。

此時來看病的病人是街上為數不多的乞丐,陽莎在給爺爺稍稍捏了下肩後,就讓那名乞丐坐到凳子上,她則跟爺爺告退一下,坐回了桌案旁。

此名乞丐身上的病態已從花斑,發展成了紅腫顆粒,陽莎簡單看了一下,就知道這是毒瘡的一種,此病症的癢甚是難以抵抗,幸好她還有些專門根治的方子。

陽莎一邊起身離座,經過了比她高出許多的藥櫃,直接去了後邊的院子。治療此病症最好的法子不是用藥材煎水喝,而是用新鮮的藥草碾磨外敷。

自打凌元離開後,陽莎將山裡邊的家跟湘潭城的藥館稍稍綜合了一番,兩邊的院子裡都有在種植藥材,且種植的藥材不求有多珍貴,但求品種多一些,均衡一些。

一般情況,她回到山裡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基本藥館後院種植的藥材用得差不多了,她才會回去一趟。

陽莎從院子裡採摘了五種治療毒瘡的藥草,稍稍經手掰扯後,便扔進搗藥罐,仔細搗磨。

陽莎知道這種毒瘡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生長的,手中的細活沒停下,已與病人在探討病情了:“這些天在那石壁旁邊,也有瞧見你跟你的朋友在……在那裡工作,只是你身上的毒瘡已經有些時候了,怎麼今天才來看病?”

那乞丐萬沒想到小醫女居然還能夠在茫茫人海中將他瞧見,內心震驚得無以復加,這是他做乞丐怎麼都修不來的福氣。

可已經很少人有還會記得,那面石壁之內的泥菩薩,曾經有過一個男孩子在其下跪過,當時一對新人還在那裡有過一場互不相識的接觸。

陽莎繼續說道,“可是覺得看病花錢,怕自己付不起這個銀錢的?沒關係的,要是沒錢,大可先佘著,等將來有了,再補給我也沒關係。”

那乞丐從懷中摸出了一些碎銀子,是他從朋友那裡借來的,能有如此闊綽的乞丐朋友,是也實在難得了。

其實也很好理解,做他們乞丐這一行,最看重的是錢銀,最不看重的,也是錢銀。

乞丐將銀子放於桌上,搖著頭說道:“不是的,我有錢,只是我身上髒,而且很多人還說我們不僅髒,身上的氣味也難聞,所以只好挑這個沒人的時間來看病,也麻煩小醫女你快一點,呆久了,把你地地兒弄得臭氣熏天,我也很難過。”

陽莎微微一笑,說道:“若是如此,我可要好好說你一番,我看病雖然講究那先來後到,但是更重要的,還是輕重緩急四個字。你身上的毒瘡,要是再晚來一天,就化膿了,到時候,就是我處理起來,也會有些頭疼。”

等陽莎緩了一緩,繼續說道,“所以要是你們誰身上有個不舒服,就要趁早來看,早看早治療,也早些不受罪不是?”

那乞丐眼眶通紅,他在一座城討口,就被當地的其他乞丐給打壓,如今換了好幾個城鎮要飯了,還是覺得被星冥帝國收編了的湘潭城要好很多。儘管如此,乞丐還能如此被別人當人看待,此間人世,也就小醫女這樣的活菩薩了。

陽莎將罐子裡留著綠汁兒的藥材,用油紙包裹起來,再用細小的麻繩四方包裹一圈,說道:“這裡是三天的量,足夠將病症根除了。回去找個地兒,將身上的泥汙先清洗一遍,然後再讓你的朋友幫你抹一下後背摸不著的地兒吧,每天一遍就成。”

乞丐弓腰道了一聲謝,拿著那挺厚實的油紙轉身而去,陽莎突然將他叫住,乞丐不明所以,只見小醫女向他走來,將他剛剛放在桌上的碎銀子還給了他。

陽莎笑著說道:“這些錢銀你拿回去,若是病症還沒有好轉,或是復發了,你再來找我,祝你早日康復。”

乞丐露出焦黃的牙齒,雖然模樣邋遢,但笑容是真心燦爛,隨後乞丐在陽莎的注視下,離開了這家醫館。

陽莎轉身回到館內,在經過那塊匾額的時候,乎有一陣清風吹過,她的秀髮輕輕飄起,她微微一笑,心間無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