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吃螃蟹肉的人,是湘潭城的一家李姓大戶人家,也就是凌澈昨晚想要攔截查明真相的那家人,此之前江道南幫他們也都押送過兩次鏢。

在江道南家鄉的讀書人,他們的心大多都是死的,是‘死心眼兒’的‘死’,江道南肯棄文從武,是因為他不願就此頹廢下去,繼而成了山大王后,他完全可以佔山過其一生,身後有百八十名弟兄撐腰,吃香喝辣根本不愁,之所以還將跟隨他的人送出去,只是因為人活一生,不走上正道,遲早會在溝裡翻船。

昨晚凌澈半路攔截他們護送的財物,江道南與他們的二十名弟兄,差點就將好不容易打下來的信譽毀於一旦,他護送的這盞翡翠王明燈價值不菲,講信譽的話還得拿錢來賠。

按道理來講,若是這件寶物由江道南一人護送,三百里的路,不過換幾口氣的功夫就能送達,可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們,修為一絲也無,他也就只能一點點地帶著他們走鏢。

這一趟鏢,滿打滿算也得花銷兩三天。

距離自己中毒又毒清,不過一天一晚上的功夫,凌澈是個有謀略的人,若是她現在對那表面上的盞翡翠王明燈出手,絕對給江道南那夥人打個措手不及。

經過一夜的護送,江道南等人就快要將寶物送至鳳都。

鳳都規模沒有湘潭城大,但此城是少數擁有守將的城鎮,也正是因為這樣,所有進城的物品都要檢查。

江道南等人將馬車遷至城門前,他們解開了馬車上的遮布,馬兒卻突然驚慌般撩起前蹄,隨即整個馬車都有傾翻之勢。

是一顆石子兒打中了馬的眼睛,頓時讓馬匹失控,土匪們將快要傾斜而下的木箱緊緊護住,隨後一條長鞭猛地抽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快速地向前奔跑而去。

‘嘭!’

馬兒跑得太快,整個木箱掉落在地,這批貨的傾倒,將眾人的震懾目光鎖住,頃刻間,側邊的木蓋因落地被震開,一盞翡翠鑲嵌著黃金塊狀的油燈,展現在鳳都城門口人來人往的眾人眼前。

待所有人看著長鞭的趨勢,才發現城牆的倩麗身影,正是昨晚攔截他們的姑娘。

江道南的目光多是震驚,狸花毒劇毒無比,若沒有傳說中的玲瓏丹絕計活不長久,看來譚軒真的給她求來了解藥。

“小姑娘,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走了大運,而你現在一而再的明搶,不覺得過分了些?”

江道南協助李家管事將翡翠王明燈收好,繼而直起腰桿,再一次望著城牆上的姑娘說道:“我江道南行事作風向來強勢,我可不管姑娘身後有多大力量,即便是譚兄弟要保的人,只要是敢打我主意的人,我江道南也不會輕饒了他的。”

凌澈知曉這翡翠王明燈的來歷,還不就是皇宮中流失掉的,眼神裡對那盞燈多有不慣,只是公主殿下的氣勢,高高在上道:“我行走道靈界,已有一年光景,見過的寶物數不勝數,又豈會貪戀你這小小的翡翠王明燈?”

江道南目光陡變,他不知道這看似像燈的玩意兒叫什麼,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眼身旁的李家管事。

那管事年齡快六十的樣子,前些日子江道南見他都還油光滿面,而現在不知為何,會因一個小姑娘的鬧事,而至臉色大不如從前那般輕鬆,一盞燈而已,能值幾個錢?

江道南發現他不太對勁,卻又不知是因何如此,仰頭再一次對凌澈問道:“既然不是這盞燈,那姑娘看中的,難不成是我等身上另一樣賠錢貨?如真是這樣,我江道南也不是吝嗇之人,看在譚兄弟的面子上,贈與姑娘便是。”

凌澈拿住長鞭,雙手環在胸前,輕笑道:“東西自是看上了,但我要來此物,會覺得噁心至極。這年頭,小偷小盜都不少,卻為何只有我敢對你們下手?別人懼怕你江道南,我可不怕,素問你的一手風裡劍獨步江湖,卻不曾想……還有被人當猴耍的時候。”

前半生讀書十數載的江道南,將此話聽進了心裡,他側目對李家管家問道:“管家,這姑娘說的,你可是明白?”

雖然還沒被發現,但管家已經聽出了江道南語氣中的殺氣,臉上的神情緊張著,管事氣急敗壞道:“江大俠,你可別聽這臭丫頭胡說,我們這回可是要將王名燈送往李老爺的另一座莊園,已經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要送了,江大俠可別中了敵人的挑撥離間之計啊。”

江道南的目光如利刃掃過管家臉龐,冷言道:“嗯?我有問我們還運了別的東西嗎?”

管家臉色頓時僵硬,他趕忙將之前傾翻的木箱給擋住,說道:“這裡的東西都是李老爺欽點的,誰也碰不得!”

“欽點?”

這一詞在凌澈聽來太過刺耳,她冷絕道:“箱子裡裝著四十五名孩童失去的小拇指跟無名指,這罪惡至極的行為造就的,你竟然說是欽點!?”

凌澈的姿態被氣得顫抖,一身躍下,落在木箱之上,低眉盯著江道南,字字質問著,“江道南,這罪,若是讓你遇見了,你會作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