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晚寧。嬤嬤,她叫江晚寧。”

江婠抱著阿寧,側首看著正在忙碌的李嬤嬤道:“嬤嬤,自我記事起,嬤嬤便在江府,一晃竟也二十多年了。”

李嬤嬤忙著手裡的活計,和藹地笑道:“可不是嘛,老婆子我本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到了年紀就要拿銀子回老家的,可是夫人待我不薄,在侯府又沒幾個知心的下人,索性老奴我就不走了,一直陪著夫人。再後來小姐出生了,老奴我見小姐第一眼的時候,心裡就決定這輩子就留在江府不走啦。”

江婠低下頭,溫柔淺笑。

李嬤嬤繼續說道:“小姐剛出生那會兒,小臉皺巴巴的,可是安靜,不哭不鬧的招人喜歡,誰知長大了性子反倒像個男娃娃了,喜歡舞刀弄劍的,時不時的還穿上男兒郎的衣裳溜出門,每每回來還得我老婆子替你解釋隱瞞。”

“是啊,我那時貪玩,任憑家中有千般好,也不願像尋常的名門小姐那般待在整日在閨閣內,以刺繡書畫度日。我甚至想,有朝一日也許可以像兄長那樣,身披甲冑縱馬馳騁……”

李嬤嬤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睛看向別處,聲音忍不住哽咽,“若是,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如今有了孩子,不知該多高興……可惜,可惜老奴和小姐都回不了家了。”

江婠神色複雜,沉默半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神色凝重,“我有事想求嬤嬤。”

“娘娘有何事要我老婆子做?”

“嬤嬤,我想你帶著阿寧和鶯鶯出宮,離開這深宮冷院,回嬤嬤在鄉下的老家,去過正常人的日子。”

李嬤嬤吃了一驚,半晌說不出話,“娘娘可是糊塗了,咱們現在可出不了宮門半步啊。”

江婠緩緩點頭,“我知道,會有辦法的,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是我的命,可是不能連累孩子和你們一起和我在這種地方終此一生。”江婠看看睡覺的孩子,“我想讓她知道,這世上有日月,有云海,有山河萬里,萬紫千紅……”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輕的只有她自己能聽見,“也有……也有良人相伴。”

李嬤嬤眼中含淚,“若是我們都走了,娘娘一個人可怎麼辦?”

江婠柔柔笑道:“我,自有我的去處。”

午膳時,小慶子照例來給怡春宮送吃食,江婠留住他,閒談了幾句,得知今日內侍省要出宮採買,小慶子也在採買人員之列,屆時宮內會派出四輛空車裝運貨物。

江婠似是不經意間道;“今日是李嬤嬤和鶯鶯親人的祭日,嬤嬤如今年紀大了思鄉之情也越發重了,可惜我如今深陷囹圄,無法送她姑侄二人出宮以盡孝。”

小慶子回話道;“娘娘不必憂心,奴有一計,今日內侍們出宮採買,時辰是黃昏時刻,那時宮門換防也沒人會注意我們,李嬤嬤和鶯鶯姑娘只需藏身在馬車內就可以順利出宮了。”

“此計可行?”

小慶子道:“娘娘大可放心,往常也有宮人會用此種方法與宮外的家人會面,奴才,奴才也用過這種法子,今日採買的領班是奴才的好友,他是可靠的。”

江婠微微點頭。

小慶子又道:“怡春宮外有侍衛把守,從正門是不能出的,但是東南角落處有破損的門洞,咱們宮裡的好多宮殿年久失修,陛下又節儉不願大興土木耗費財力,故而那洞口便越破越大,如今怡春宮僻靜,洞口也有枯枝和積雪掩著,倒也看不出什麼,不如一個時辰後,我便在東南角等著,屆時請讓嬤嬤和鶯鶯姑娘帶好所需包裹,我們一同出宮。”

李嬤嬤聞言高興道:“多謝慶內侍了,圓了我們姑侄二人的心願。”

小慶子辭謝道:“嬤嬤客氣了,咱們宮裡誰人不知娘娘的為人是極好的,奴曾經受過過娘娘的恩惠,必是要好好報答,嬤嬤先快些收拾,一個時辰後我便來。”

送別了小慶子,李嬤嬤開始收拾包裹,江婠看看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把孃親留給自己的玉佩塞進了孩子的衣裳裡。前幾日小慶子送來的藥還剩下許多,多是些令人發汗昏睡的藥劑,以防萬一,她減少了藥的劑量給孩子喝下去一些。

“嬤嬤,阿寧就交給你了。”說著,江婠把懷裡的孩子託付給李嬤嬤。

嬤嬤接過孩子,仍是不放心道:“娘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江婠微微頷首,“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