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以後,眾人重新聚在甲板之上,景元和東方長安也來了,古老頭被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安置在了一塊木質的平臺上,所有人臉上都是肅穆之色,古老頭雖不是一眾人的親屬,但作為漓遠族的壽尊,貴為半仙之體,所有人都心懷著敬畏之意。

船主龍嗣小聲問道:“漓遠壽尊在此壽終正寢,我們是不是該燒些黃紙拜一拜……”

景元打斷了他,道:“漓遠族沒有南陸這些喪葬之禮,尊崇的是自然之道,塵化塵,土歸土,既然已行至涯海,依我所見,龍老闆你準備一艘小船,還是將壽尊海葬了吧。”

四下無人提出異議,景元又說:“壽尊貴為半仙之體,你我皆應尊崇,蘇兄,不如由你代擬悼文,以作緬懷吧。”

東方長安聽聞後愣了一刻,不明其意,道:“蘇某才淺,且並不知壽尊名諱,不敢造次。”

“古懷亦·沁南歌。”楚回卻突然開口:“壽尊的名諱是,古懷亦·沁南歌。”

……

“蒼歷甲若之年,漓遠壽尊者,古懷亦·沁南歌,魂歸於九江之出,涯海之境,嘆無親者在側,唯吾等銜哀致誠,謹以東山之落木,涯海之清波,天穹之孤雲,兼清茶淡酒,祭於靈前,嗚呼,望青鳥託壽尊之英魂,達九天之上,終歸故里……”

……

東方長安低沉的聲音綿綿入耳,眾人靜靜看著那艘載著古懷亦·沁南歌的小船,漂流於無際之海,越漂越遠,直到再無蹤影,紅袖早就又哭成一個淚人,楚回無比憐惜地看著這個被他從堰州帶到這兒的小姑娘,竟又讓她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他下意識地輕輕拍著紅袖不停聳動的肩膀,卻沒注意到山青此刻卻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

景元此時卻突然問了一句:“漓遠族壽長如此,以其全族之力,按理應早就能制霸天下,為何卻從未聽聞芳青州有過戰事?”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皆茫然不知,楚回此刻卻突然開口:“漓遠人雖壽長,但能生育者甚少,若非如此,以漓遠族繁衍生息數千年來算,莫說那小小芳青州,就算是南陸北陸加在一起,也容不下漓遠一族,這便是上蒼早已天定的秩序,沒有人能夠打破……”

……

時至午夜,楚回的房門突然被敲響,楚回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山青。

山青看見楚回,躊躇一刻後問道:“是你做的嗎?”

“做了什麼?”

山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甚至顧不得被人聽見,急道:“一定是你乾的對吧,今天我作為醫者為古老的遺體更衣,我看到了他胸口的那個術印,也只有我能看得到,是引魂之術,這種術法本該用於為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之人解除痛苦,古老雖已油盡燈枯,但三百多年的精魂之氣是足以讓他撐到芳青州的,你為什麼要在此時對他下手?!”

楚回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緩緩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

“你什麼意思?你不會告訴我這船上除了你我之外,還有第三個會引魂之術這樣高階術法的柳州人吧,你……”山青的話還沒有說完,房門卻被“嘭”的一聲關上,獨留他一人站在門外,胸口不斷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而此時門內的楚回,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彷彿感到整座逐雲大山向他壓來,壓得他絲毫無法喘息……

而他心中那座逐雲大山,就是在683號實驗宇宙第一次維序者會議中,觀察者說的那句“對於疑似覺醒者的文明參與者,只能以清除的方式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