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時節,芳草枯萎,落葉悽悽。

一場突如其來起來的雨水,籠罩了蜀中大地。

身處三郡交接的德陽縣,便處在整個雨幕的中心。

距縣邑東南十五里地,是為豐安鄉。

地勢北高南低,東高西矮,成淺淺的緩坡度,蜿蜒的河流從旁側躺過,猶如一條銀帶。

因劉氏族人居此眾多,此地又為人稱之“劉家凹”。

暮色降臨,雨水停歇,劉家凹的各家各戶揚起了炊煙,開始煮食晚飯。

於之北面東北角,此地院落錯落有致,多為瓦房,是為劉氏嫡系所居。

邊緣之地,僅有幾個梨樹相伴的破落小院顯得格格不入,既無煙火升起,又顯得過分安靜。

只有從半掩的木門透出的暗淡燈火,表示內中有人。

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泥濘的道路上響起,激醒了枝頭棲息的鳥雀。

轉眼間,便有一個佝僂的黑影,繞過籬笆,來到院落屋簷下。他先是撿起地上的樹枝,將草鞋上的泥土認真刮乾淨,這才輕手輕腳的進了屋。

油燈下,能看到闖入者,是個長相黑瘦、鬢角發白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破爛的麻衣,懷中摟著麻袋的手滿是乾裂創傷,顯然是個下苦力的底層庶人。

庶人雖穿著長相普通,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整個人的氣息,還帶著一股子殺伐利索之感。

庶人轉身過上門,堵住了夜間寒冷的秋風,剛把麻袋包裹的藥材取出。見前方竹榻邊蹲著的少年打著瞌睡,連他進來都沒發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呵斥一頓。但看床榻上躺著的另一個年輕男子,便壓低了聲音。

“虎頭,乃翁離開前,不是叮囑汝,千萬要照顧好小郎君嗎?汝怎自己還睡過去了?看乃翁不剝了你的皮!”

少年虎頭本處於淺眠之中,感覺到頭皮的痛,待聽到家中大人的聲音,渾身一個激靈,睏意全無,咻的一下蹲了下去。

他揉了揉被打過的頭,連連叩首道:“阿翁,兒子一直照顧著,但兒子一天一夜沒睡覺了,實在是忍不住,請阿翁放心,下次一定不會了!”

“還敢有下次,小郎君心善,為了下水救你,染了風寒,已是昏迷了三日。若是真有了個三長兩短,不說劉氏人會說什麼,乃翁就先打死你!”庶人揚了揚手,最終還是沒打第二巴掌。

虎頭嚇得一個哆嗦,大人說打死他,還真的會,就算被老子打死了,還沒處去說理的。

他磚頭那木凳上放置的藥材,眼睛一亮:“阿翁,兒知道了。您在這歇會,兒子去給小郎君煎藥。”

“等等,先去打一盆湯來,將毛巾沾溼給小郎君敷上。”庶人嘆了口氣,出言止住兒子開溜的步伐。

說道後,他用右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床榻上年輕男子的額頭,滿臉憂鬱,喃喃道:“小郎君的燒還是未退,也不知能熬多久。而吾家積攢之錢財,於之幾日,為了給小郎君賣藥,於今日算是徹底用完了,唉,到明日可怎麼辦……”

庶人轉頭看向屋內擺放的不少竹籃,那都是劉家凹的各家各戶在得知劉家小郎君生病昏迷後,送來的東西。

此地小郎君姓劉名釜,那可是真正的大孝子,其母三年前病逝,便於墓地之畔,結廬三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