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驕傲可愛的姐姐,周秉昆還能說什麼呢?

只有將計就計!

他恭順地回應:“嗯嗯,的確是。謝謝你,姐。”

姐弟倆坐火車、倒換火車、再坐火車,一路上很艱苦。

吃飯很簡單,除了帶著的煮紅薯,就是偶爾買幾個饅頭,就著鹹菜吃。

別說沒什麼錢,更要攢著回家用。就是有錢,也買不到更多的可口食物。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從列車乘務員的嘴裡喊出這句話,還需要好多年以後才會有。

年輕就是資本,隨時充滿激情。

兩人對於簡單的吃喝並不在意,更還有周秉昆隨時說出來的,令周蓉震驚不已的詩句相伴。

幾天以後,總是已經疲憊的兩人,終於聽到車廂頭頂處的喇叭裡,傳出了“吉春市就要到了,請旅客們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的提示語。

周蓉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身體止不住地微顫。

兩手緊緊地扣住弟弟的胳膊,帶著央求和詢問的語氣,她淚光閃動著說:“秉昆,你告訴我,你在騙我。咱媽沒事兒,對不對?”

不想讓她太傷心自責,但周秉昆更要讓她真切地懂得家人和樂的重要性。

“姐,你別怕。我都說了,咱媽哪怕病得再重,只要知道她的‘小棉襖’回來了,肯定很快就好了。”周秉昆紅著眼圈,安慰著她。

眼淚止不住地流,周蓉視線模糊著被弟弟拖下了火車,再茫然地跟在他的身邊。

一路哭著,她和周秉昆乘坐公交車,再步行進入熟悉的自家所在區域。

光仁、光義、光禮、光智、光信,以這五個名字命名的五條街道,形成了這裡居民嘴裡說的“光字片兒”。

從形成早期的整齊整潔,到如今的嘈雜喧鬧,這裡以後還會更加擁擠、髒亂,直到得到最終的搬遷改造。

周蓉跟著弟弟走在這片街區裡,腦袋裡有些茫然的感覺:似乎很陌生,似乎從未離開過。

傳來臭味的暗溝、排隊打水的機井、房屋低矮破舊的居民區,時常打個招呼的老鄰居,一切如舊。

周家的房子,是周志剛在二三十年前,耗盡了財力,更還借錢蓋的。

因為臨近公廁,有關部門作為補償,給他的宅基地面積相對大一些。

集合這些因素,周家的房子不僅蓋得堅固結實,更還有個小院子呢。

到了自家門前,眼見屋頂沒有炊煙冒出、門窗上盡是塵灰,周蓉她站住腳,幾乎沒有力氣再挪動了。

“姐,別怕。”周秉昆扶著她的胳膊,“媽應該好一點兒了。”

“嗯嗯,肯定的。”周蓉為自己打著氣。

周秉昆大步上前,一邊推開屋門,一邊大聲喊著:“嬸兒,我媽怎麼樣了?”

喬春燕的母親隨即回應:“哎喲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回來嘍!把我累個半死,你媽還是那個老樣子!”

周秉昆率先進了屋,周蓉艱難地挪動著腳步,總是跟了進去。

進了屋,她先聞到一股汙濁的味道。

這是母親因為癱病在床造成的,也是母親因為揪心遠走的她造成的。

李素華渾然不覺地躺在炕上,身上蓋著棉被。

喬母從炕邊下地,帶著驚訝與責備的語氣,皺緊眉頭說:“周蓉啊周蓉,你這閨女可讓我說什麼好?!你去那麼遠的地方插隊,怎麼不跟你媽說明白啊?!”

聽她的語氣,周蓉猜知弟弟是給自己留了面子,沒有說自己是私奔,而只是悄然去了遠方,做了一回“志在四方”的莽撞姑娘。

“對不起。”周蓉說完,立刻哭著跑到李素華的身邊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