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過了丹徒,併入長江往東,過江心焦山、金山,遙望東方入海口象山,不到臨江北固山,泊入蒜山渡口,這是一個大U字形天然港外,江對岸則是廣陵的瓜洲渡口。

京口瓜州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宋王安石站在江北岸的瓜洲渡口,眺望春時的江南,作出了這首千古名篇,而蕭欽之此時站在江南岸的蒜山渡口,眺望北方,亦有此體會。

刁氏的小廝揮著一柄旗幟,引導著船隊徐徐停靠渡口,蕭欽之站在船首,向東望去,正對著臨江峭壁北固山,不由得想起了氣吞萬里如虎的宋武帝,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隔著一江春水,徐邈指著對面的瓜洲渡口道:“欽之兄,三個月後,那裡。”

蕭欽之眯著眼望去,只見大江之上,桅杆白帆沖天齊,瓜州渡口隱隱約約可見,再見一旁的徐邈眼中露著精光,面容堅決。

“大丈夫豈能鬱郁久居於江左,必當揮師百萬驅虎狼,還都洛陽。”徐邈豪氣的說道。

“你不怕?”蕭欽之忽然調侃道。

“我更怕鬱死江左。”徐邈道,白了個眼。

......

春園的桃花林裡一片粉黛,惜河上的春水緩緩東流,士子才俊,白衣綸巾,林下暢談,總是會談論到那個聲名遠闊的蕭欽之,對其所出佳作,信手拈來。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蕭欽之卻是未出現在春園桃花林下,而是低調的入住了夏園,還是那一棟二層小木樓,便是求個安靜,提前入住的楊孜敬聞言,前來拜訪。

“欽之世兄,數月不見,風采高照。”經過了吳郡那一張著名的豪賭,以及虎丘山文會後,楊孜敬對於蕭欽之,那是打心裡服氣。

“孜敬兄安好,尚寶兄可有來?”蕭欽之坐於案前,徐邈為兩人添茶。

“家兄有職在身,不便前來。”楊孜敬道。

“可是入了西府?”蕭欽之道,楊拴期雖然還在家裡,待價而沽,但以楊桓兩家的關係,楊尚寶進西府,問題不大。

“正是。”楊孜敬點頭道。

“如此尚寶兄,也可一展宏圖。”蕭欽之道。

“孜敬兄,用茶。”徐邈道。

“仙民兄,聽聞你在蕭氏求學,羨煞旁人,可惜族中有事,不得脫身啊。”楊孜敬恭維道。

“承蒙欽之兄不棄,幸得聆聽,三生有幸。”徐邈客氣道。

...

...

對於這種客套話,蕭欽之多於無感,寥寥應付幾句便可,起身,端著一杯茶,留下徐邈應付楊孜敬,自己則是來自南邊的窗欞前,品茗遠觀夏園的那座人工湖,岸堤上的蒼綠楊柳臨岸環顧,鬱鬱蔥蔥,湖水點點泛青,平闊南岸,荷塘小荷尖尖才露頭,湖心亭依舊矗立在舊時光裡,而舊人卻不在了。

清新的湖風掠過柳梢頭,浸入了二層小木樓,一時間,關於去年此刻間的那場湖心亭暢談的記憶,如泉水湧出,那個束髮小冠,緞衣白袍,手持麈尾的清瘦身影,就好似浮現在蕭欽之眼前。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念及此,蕭欽之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想起了吳郡的夏夜,皎白的月光下,田間小道上的攜手身影,她拖了襪履,下了稻田,因踩著了一條黃鱔,嚇的跳進了蕭欽之的懷抱,卻還要執拗的去看盤旋在稻田裡的螢火蟲,於是不得不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