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過,犯了罪的人,會很心虛,怕進大獄,是擔心會受到各類刑具的嚴訊逼供,蕭欽之自認為沒犯罪,故很坦然的進了大獄。

想來人們腦海裡的大獄,應是固有的印象:光線昏暗的一處地方,一扇露著光的小窗,一股發黴噁心的氣味,說不得還有乾涸的血跡,至於床是肯定沒有的,最多鋪上一些乾草,蝨子、蟑螂、蜈蚣等蟲子隨處可見。

蕭欽之與滿谷、周烈隨著捕役進入了縣大獄,一目之下,頓時有些不滿,眼前的這處大獄,比人們固有的印象,要好上不少。

一個簡單的房間,還算乾淨,有一張塌,一張書案,一盞燈,竟然還有筆墨和粗紙,原是捕役得了吳縣令的吩咐,安排在了班房,就是衙役們夜裡值班的地方。

捕役什麼話也沒留下,像避瘟神一樣,匆匆離去,待房門關上後,光線頓時暗了不少,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滿谷點上了燈,周烈氣呼呼的坐著不說話,蕭欽之和衣靠在塌上,泰若自然,假寐。

周烈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見蕭欽之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免心急,黝黑的臉皺成了一團,抱怨道:“小郎,你就不該攔著,不過十來個狗仗人勢的貨,無需回渡口叫人,單我跟七叔兩人,就能拿下,何苦來這裡,挨這鳥氣受。”

滿谷戳了戳周烈,悄聲道:“啊烈,你小聲點,讓小郎休息會。”

周烈粗使脾氣,就沒受過這等氣,手臂一擺,癟著嘴,瞥了一眼無動於衷的蕭欽之,猛的抽搐幾口氣,又撇過頭去,獨自生著悶氣,氣的黝黑的臉露著紅。

“哼哼——”蕭欽之閉著眼,哼著笑出聲。

周烈一個大塊頭,彈身而起,擰著粗眉毛,不憤道:“小郎,只要你發話,我與七叔,不要六十人,只要三十人,就能砸了華園,擒了那頭欺負人的貨。”

蕭欽之緩緩睜開眼,憋著笑,壓了壓手,輕語道:“發什麼怒,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隨即改靠為坐,笑問道:“啊烈,且說,就按你說的辦,砸了華園,捉了華教,那接下來呢?怎麼辦?”

“怎麼辦?”周烈張著一張大黑臉,頭一點,眼一瞪,立斷道:“出完了惡氣,自然是回家啊!”

“你當縣兵,郡兵是吃素的?且不說這,便是那華園裡,你怎就知道沒部曲呢?我們蕭氏都有,何況華氏乃吳地二等士族,屆時不敵,又該如何?”

周烈倔強的支支吾吾道:

“那——那就,決一死戰,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了。”

蕭欽之迎頭問道:“那蘊之阿姐,和小蓉兒怎麼辦呢?”

周烈這個傻大個,被徹底問歇菜了,瞪著圓鼓鼓的眼珠子,放下狠話道:“反正——反正,不能白受這個氣,實在不行,你們先回去,我一留在無錫,只要他一出來,我一槊挑了他。”

“愚蠢!”蕭欽之笑罵道:“最近就我們蕭氏得罪過華氏,華教要是被人刺殺了,不擺明是我們蕭氏做的麼?華氏定然來尋仇,到時整個蕭氏都討不了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這麼白受這個氣?”周烈急的跺腳,發著牢騷。

蕭欽之笑罵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遇事就想著蠻幹,啊烈不是我說你,你要是學不會思考,就永遠當不成白馬將軍,為你父報仇。”

又道:“先不論眼前這事,就說假使有一天,你成了白馬將軍,還要帶著騎兵攻城不成?”

周烈傲眼道:“我才沒那麼傻,騎兵是衝陣的,攻城不是白送死麼?”

蕭欽之啐道:“你也就知道騎兵衝陣了,那大漢霍驃姚,帶著騎兵在大漠裡縱橫幾千裡,突擊匈奴部落,迂迴作戰,打的匈奴措手不及,你怎就不學學?你想想,要是兩軍交戰,打的難分難捨時,你帶著騎兵神出鬼沒的繞到敵人後方,豈不是一擊必殺?不比你正面衝陣好的多?”

周烈撓撓腦袋,想想也是。

蕭欽之將滿谷與周烈招到身前,小聲問道:“我問你倆,華氏最在乎什麼?”

滿谷憨憨道:“當然是錢啊。沒錢就不能買糧,沒糧就要餓肚子。”

“不對,不對。”周烈想了想,認真道:“是人,錢沒了可以賺,人沒了就沒了。”

蕭欽之搖搖頭,含笑道:“你們說的對也不對。”

滿谷與周烈異口同聲的問道:“那是什麼?”

“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