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弈初聞慍怒,還以為蕭欽之寫了什麼褻瀆的詩,聽陳談之吟誦完後,心中細細品位一番,不想乃是一首妙詩,只是蕭欽之致以敬意而已,當算不得什麼事,大笑道:

“此詩極好,只是揚州下轄十一郡,八十四縣,欽之單作晉陵、會稽,有失公允吶——哈哈......”

蕭欽之舒出一口氣,這關算是過了,不過依舊不敢大意,凜然道:“稟太守,世無嵇康,以絕廣陵散,再無道韞者,何以至詩,當封筆至此。”

謝太守捋須道:“不至於,不至於—”

顏淋剛還對蕭欽之一肚子的不滿,如今已然眉笑眼開,蕭欽之的兩首詩,將顏若雨擺在了和謝道韞同一水平線上,無異於提到了顏若雨才女的聲望,又觀蕭欽之並無攀附之心,不禁心中竊喜。

族長端起酒樽,一口飲完,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歸落了地,只期望宴會趕緊結束,明日一早,好速速離去,生怕半路再出什麼么蛾子。

刁論趁機打圓場道:“欽之,陳二郎,你們先下去吧。”隨即看向了謝太守,顏中正,邀道:“來,當共飲一杯。”

豈料,謝太守一口飲完,伸手道:“慢著,欽之,且等我考你一考,下午你不在,可不能厚此薄彼。”

這待遇,也是沒誰了,羨慕的一眾寒門,目欲生光,鯨吞口水。

蕭欽之卻是聽的一踉蹌,心生恐懼,“談玄”,根本不會啊,總共才背了那麼幾本書,外加崔老頭平時隨口說的一些言語。

“嘶!”蕭欽之吸著涼氣,想著有什麼法子可以光明正大的開溜,總之,不能當眾出醜。

陳談之目露精光,摩拳擦掌,再一看蕭欽之惴惴不安的樣子,心裡認定了蕭欽之不擅“談玄”,方才搞事情沒成功,這次一定要加倍報復回來。

謝太守道:“欽之既擅詩,當知詩有三訓,何解?”

這個簡單,蕭欽之知道的,崔老頭的《毛詩註解》開篇就提到了這點,當即答道:“承也,志也,持也?”

“又作何解?”

“承君政之善惡,述己志而作詩,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墜。”

“故詩有三義,於《易》同出,以《易緯乾鑿度》作答?”

“易一名含三義,所謂三易也,變易也,不易也。”

“以《易贊》作答?”

“易簡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

.....

圍繞一字多義作解,本來蕭欽之內心很慌,然貌似崔老頭講解《詩經註解》的時候,提到了這個,因而答的遊刃有餘。

陳談之見他老子問的如此簡單,已然按捺不住,起身行禮道:“在下有一問,還請欽之兄作答。”

蕭欽之心裡又一緊,半路跑出來個程咬金,但即便心中醞有滔天怒火,也只能忍著,暗自發誓:“此番回去,重點攻關玄學,來日定要報今日之仇。”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王弼注:喜怒同根,是非同門,故不可得偏舉也,何解?”這是《老子》裡著名的一個論點,陳談之上來就放大招,可謂別有用心,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