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國北界安州城,安北都護府駐地。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像一張隨風飄蕩的紗帳,把城池和周圍的山川罩住。

往日裡熱鬧熙攘的安州城,現在是死一般的寂靜。

吱呀的聲音響起,厚重的城門被徐徐推開,沉悶的馬蹄聲響,一行人騎著馬魚貫而出,緩緩地走在往南的道路上。

崔弘正騎馬走在中間,他一身魚鱗甲,外面披著皮裘,脖子圍著一條狐裘,就連鐵盔也圍了一圈貂尾。

寒風順著山樑吹來,像是一隻手,翻動著狐裘貂尾上細膩油光的毛。被狐裘貂尾包裹著的是崔弘正那張鐵青的臉。

副將金義元緊跟其後,輕聲地勸道:“崔相,你乃全軍主帥,不可擅自輕動,還請留在安州城裡,指揮調遣吧。”

“金副將,現在這局面,還有什麼好指揮調遣的?要是平壤和且沃這兩條通路打不通,十九萬大軍,數十萬百姓,都得死,你我也難以倖免。現在黃兵馬使(黃君裳)在聞州城,指揮東路軍圍攻且沃城,本相負責平壤城。不管誰先打通,都是一條生路。我坐不住,坐不住啊。”

“崔相,只是宋軍在平壤城外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堅固密集,前方的將士們堆了數萬條性命,還是一籌莫展。崔相,容大家緩口氣吧。”

“緩口氣?老天爺不給我們機會喘氣啊!”崔弘正指了指灰濛濛的天空。“現在天越來越冷,我們的糧食,幾乎耗盡。天寒地凍,數十萬軍民,不是活活凍死餓死,就是束手就擒。”

金義元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忿忿地說道:“北界數十萬軍民過冬的糧食,正好有彙集在平壤城,準備轉運北界,結果他們早不來晚不來,掐準了時間來。現在糧草全落在他們手裡,宋人真是歹毒。”

崔弘正眯著眼睛眺望著遠方,似乎想從霧霧濛濛的天地間看清楚遠在百里之外的平壤城。

“宋國商人在高麗行走無忌,不知道收買了多少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對他們而言,全是清清楚楚。平壤城糧草是一例。還有他們佔據平壤後,北界三十萬民夫突然騷動,其中二十多萬民夫南逃,被宋軍全部收編。肯定有人在其間扇動。”

“然後他們用平壤城裡堆積如山的糧草,驅使民夫們為其修建防禦工事。用我們的人,吃我們的糧草,為他們修建工事,再反過來殺死殺傷我們的人。宋人的謀士真是歹毒無比,天下毒士!”

金義元聽了後背發涼,默然一會,覺得不說話越發地冷,都冷到骨頭裡,他吸了吸被凍得發紅的鼻子,找著話題:“崔相,黃兵馬使在東邊且沃城,不知道打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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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路,訊息不通,現在我們兩邊是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情況。不過可以想象,肯定不會比我們好到那裡去。我們這裡是宋軍主力,有艦船火器,那邊是宋軍青龍旗軍...”

“青龍旗軍,”崔弘正喃喃地念道,“數年前,先王奉遼主之命,協助平剿東北之亂。在曷懶甸,我們十七萬人,跟叛遼女真諸部激戰了數月,有輸有贏。女真人的彪悍,我們是深有體會。他們終年生活在白山黑水之地,耐苦寒,雪地裡疾走如平地。不好打啊,都不好打啊。”

金義元沒有出聲。

曷懶甸之戰,延續了兩三年,從先王時期打到了現在大王即位後。說是獲勝多少,其實是敗多勝少,差點被女真人追到東界聞州州,把老窩給端了。

只是後來叛遼的女真等部內亂,遼國趁機平定了東北亂事,大王也趕緊藉著臺階下,從曷懶甸撤兵。

緊接著遼國內亂,宋國伐遼,大王見到機會來了,在洞悉他心思的幾位重臣的“勸說”下,再次興兵。只是這次的目標是北界,試圖從鴨淥江以東地區,佔下一大塊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