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王甲的手指看過去,大家看到十幾艘海船,拖著一艘艘修長的單桅杆的船隻,進到了浿水面上。過了一會,牽拉的纜繩被解開,修長船的兩邊伸出兩排船槳,然後整齊有節奏地划動著,這十幾艘修長的船,沿著江面飛速地向北而去。

這是要幹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宋國出動了這麼多船隻,肯定是大動作,只是不知道高麗國接不接得住。

“樸大使,宋軍來了,你不帶著人上去迎敵?”一個商人縮著頭問道。

“迎敵,你瘋了?我連個官都不是,只是個子孫都沒資格考科試的賤職胥吏。誰給我們飯吃,我們就給誰當差辦事。再說了,迎敵,你也得給我們傢伙啊。就拿著這幾根柴火?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正說著,一位庫丁跑來,“大哥,樸大哥,宋國一位軍官在找南浦港官面上管事的,我們說當官的都跑光了。他又問,那總得有管事的吧,大家就把你推出來了。現在那位軍官請你過去。”

一口悶氣堵在樸必先的胸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感謝你們八輩祖宗!”

罵歸罵,宋國軍官的召喚卻不敢耽誤,誰知道去晚了會不會被“行軍法”?樸必先一邊嚷嚷著,一邊跑得飛快,兩條腿都差點打到自個的屁股蛋子上了。

“諸位,我們該怎麼辦?”王甲問道。

“我們只是在這裡等貨的高麗商人,既不是官人,又不是軍人,宋軍想必不會為難我們吧。”

“聽說宋軍軍紀嚴明,無論滅夏之戰還是平遼之戰,無論打到那裡,都是秋毫未犯,絕不擾民...”

“真的假的,你哪裡聽來的?”

“報紙上有說啊。宋國的報紙上有寫啊,還是他們官府的官報。”

“報紙上有寫啊。”眾位商人都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大家對報紙上的話比較可行,白紙黑字,應該不會撒謊。尤其是宋國官府的官報,信譽度在宋國商界上非常高,高麗國的商人們也信。

“我覺得還是留在這裡比較靠得住。要是亂跑,兩軍交戰,混亂中抓住你,說不清楚,殺了你跟閻王老爺喊冤去?尤其要是遇上我們的官軍,說不定論我們個私通外敵,那真是九死一生了。”

“可我們家人還在原籍,那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聽天由命!先保住我們自己的性命,靜待變化,再隨機行事。要是莽撞,把自己的命弄掉了,可就沒辦法去護住家人了。”

“王大哥說得沒錯。先在這裡等等,靜觀其變。”

...

李乘壽是西京守軍—精勇軍的郎將,手裡管著五百多人,負責西京平壤城南門靠浿水一帶的防務。

他原本是龍虎軍的隊正,跟著尹瓘在北邊打了兩三年仗,立了些軍功。只是他檢舉了上司,把軍功騰挪給了某位來鍍金的權貴子弟——你人在安州待著,卻能在北界長城以北斬獲四枚女真人首級,你會分身術啊。

李乘壽對這種吃相太難看的行為義憤填膺,反手一個檢舉,然後他就被擢升為郎將,移到西京平壤城來了。

則來之即安之,遠離前線,還能保住性命回家去跟家人團聚,何樂而不為。

他正在屋裡喝著悶酒,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驚恐地叫道:“郎將,有船,有好多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