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啊,王大麻子是老兵啊,手裡見過血的,怎麼就猶豫了?”水手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誰知道他中了什麼邪!醫官,大麻子怎麼樣?”劉四雄焦急地問道。

“他被勾槍捅了,腸子被扯出來一截,有幾處都被扯斷了。我無能為力。”船醫站起身,無奈地說道。

“直娘賊的!那個混蛋呢?老子要殺了他!”

火炮長跟王大麻子關係最好,跳著腳罵道。

“兄弟們一湧而上,早就把那混蛋砍了。可是,把那小子剁成肉泥,也救不回大麻子的命。”

劉四雄正說著,躺在王大麻子突然清醒了,哆嗦著嘴唇要說話。他連忙俯下身去傾聽。

他神情複雜地站起身來,看著王大麻子睜大著雙眼,望著藍天白雲,氣息漸漸地減弱。

“船長,麻子說了什麼?”

“他說那個小子長得像他弟弟,一時沒捨得下手。”

眾人都沒有出聲,圍站著看著王大麻子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黃昏時分,幾個水手找來一塊縫補船帆的帆布,把王大麻子的遺體裹了起來。

“準備海葬他嗎?”洛佩斯問道。

“是的。”劉四雄默默地看著水手們做著一切,沉聲應道,“我們這些跑船的,都希望死在床上,埋在土裡。但是身葬大海,魂歸故里,卻是我們的宿命啊。”

水手們用長針和麻線把包裹屍體的帆布縫成一個長條的包,在腿部那裡綁上鍊彈——兩個鐵彈,中間有一條鐵鏈。再一起抬到一張木板上。

水手長敲響了鐘聲,除了值崗的人,全船的人都來了,站在甲板上為王大麻子送行。

“王兄弟叫什麼名字來著,哦,王志剛。總是叫他王大麻子,都記不住他的名字了。”劉四雄已經摘掉了帽子,嘶啞著嗓子說道。

“兄弟,放心,你應下的請其它船上兄弟喝酒,慶祝你弟弟考上航海學院,這頓酒,我們替你請。”劉四雄繼續說道。

此時夕陽西沉,像一盞引路的燈籠掛在黛青色的天幕間。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劉四雄大聲念道,似乎是宋國的詩歌,極有韻律,十分好聽,洛佩斯卻聽不懂,只覺得很悲壯。

念道的時候,兩個水手把架在船舷上的木板慢慢地抬高,帆布袋裹在王志剛的屍體向下滑落,噗通掉進海里,在鏈彈的牽扯下,迅速向海底沉去。

寧鄉號,安化號,以及其它宋國船隻,一盞盞紙紮的燈點亮,徐徐飄上空中。宋國人叫孔明燈,此時他們升起它,說是給亡者照亮回家的路。

“王志剛,回家的路給你點亮了,不要迷路啊!”劉四雄扯著嗓子喊道。

看著在空中越飄越高,最後如螢火蟲一般的孔明燈,船上的水手們輕聲唱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歌聲在海浪的陪伴下,就像海風一樣柔和溫頤。

天完全黑了,寧鄉號船員還在忙碌著。整艘船橫著面對著黑漆漆的廣寧港,距離只有三四百米。

船長劉四雄站在艉樓上,卻盯著海面。

“船長,你在看什麼?”洛佩斯問道。

“王兄弟已經變成了一條魚,正要游回家鄉去。他不會是南海最大的王八,他會是一條長滿斑點的魚。”

劉四雄轉過頭,盯著洛佩斯,眼睛裡有淚,也有笑。

“船長,岸上有動靜!”

岸上點起幾堆火,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目標火光處,測量距離,裝填灼熱彈和爆炸彈,給老子狠狠地打!”劉四雄一邊戴上自己的三角氈帽,一邊惡狠狠地說道。

幾分鐘後,寧鄉號率先開炮,很快,整個海面都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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