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對蕭拱說道:“蕭刺史,你率軍法隊在陣後督戰,有膽敢後退者,斬無赦。”

蕭拱知道他這是給自己留條活路,他拉著耶律代裡,流著淚說道:“你可以為國盡忠,為何我就不行!”

“蕭詳穩(蕭仲恭,蕭拱之父)做孩兒班班使時,對在下多加照拂。他因為進諫言,為奸臣所害,為大遼而故,所以今日這個機會,請留給我吧。”

說到這裡,他反過來緊緊地握住蕭拱之手,低聲道:“蕭刺史,不要聲張。要是亂了軍心,前軍潰散,我十萬大軍就全都回不去了。”

蕭拱憋住眼淚,渾身都在顫抖。

耶律代裡放開蕭拱的手,嚴正地說道:“蕭刺史,還不去陣後督戰!”

蕭拱死死地揪住韁繩,勒得雙手發白。他艱難地抬起手,對著耶律代裡拱了拱手,叫過親兵隊,亮出軍法令字旗,直奔陣後。

耶律代裡把手裡的寬刀挽了一個刀花,笑著對左右說道:“我等皆是契丹人,大遼要亡了,我等不先赴國難,難道還指望漢人和渤海人?”

左右感念他的英勇康慨,紛紛揮動著手裡的兵器,大叫道:“我等是契丹好漢,不敢落後軍使身後。”

“軍使,莫要小瞧了我奚人,這大遼天下,也有我奚人的份!”

“同去!同去!同去!”

先是數十人,再是數百人,然後是數千人,齊聲高呼。

耶律代裡哈哈一笑,舉著寬刀,衝在了最前面。

看著獵獵飄動的“狼頭旗”,看著衝在最前面的耶律代裡,還有他身後數十騎的親兵,以及緊跟其後的上千步軍,他們義無反顧地向這邊衝來。

何灌覺得雙目有些溼潤。或許這就是軍人最好的歸宿——死在向敵人進攻的路上。

他舉起手裡的指揮刀,高呼吼道:“全體都有!目標狼頭旗,火槍齊射,火炮裝填霰彈,自有射擊!”

命令被嚴格地傳遞下去。

滑膛槍在不停地齊射,耶律代裡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就連他身後飄動的旗幟,都出現了幾個洞。

越來越近,身後只有幾個人的耶律代裡顯得十分亢奮,他滿臉通紅,青筋畢現,恨不得飛過這短短的二三十米的距離,殺進宋軍隊形裡。

吳玠冷然地看著耶律代裡等人,在旁邊,五門火炮隨著他的命令對準了這些衝在最前的敵人。

吳玠狠狠地揮下手裡的紅色令旗,五門火炮幾乎同時轟響。鋪天蓋地的霰彈連同濃煙,將耶律代裡等人吞噬。

等到硝煙散去,地面上只有血泊和殘肢,還有西照過來的夕陽,像是給這片大地,上面所有人的人,抹上了一層猩紅血色。

耶律大石逃回到涿州,雙腿還在微顫,下馬時左腿軟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耶律樂師扶住了他。

連喝了幾口水,耶律大石才穩住心神。

“我終於,明白宋國官家為何先要捨近求遠,率領玄武騎軍把我們在東京、上京、中京的有生力量打崩,把我們逼到南京、西京這狹長的地帶,再讓他的西、南兩路軍發動。”

耶律大石大聲說道,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東、上、中三京之地,地域廣袤,有充足的周旋之地。宋軍就算一時佔據了西京和南京,我們也不失主力,時時南下襲擾,讓其不堪其擾。這是其一。其二就是,宋軍這隱藏多時的火器,在狹長的西、南兩京地區,足以發揮最大的威力。廣袤的北方,反倒發揮不出所長。”

蕭斡裡剌在一旁輕聲問道:“殿下,現在宋軍出了如此駭人的火器,這仗還怎麼打?”

耶律大石一時無語,心中亂如麻,也不知道該如何辦。

這時有副官急匆匆跑進來,喘著氣報告道:“殿下,宋軍沒有趁勝追來,反而向後退至了沙甲鋪。”

什麼!

耶律大石驚喜地站了起來,難道自己在河北腹地埋下的暗子——天正道發揮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