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愣了一下,捋著鬍鬚的手停了,“當然如常啊,難道邦直聽到什麼風聲?”

“有人說,官家不喜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所以科試說是要大改。”

“官家是不喜經義,詩詞也不精,但沒說要大改。王荊公當年也說要大改,結果改了什麼?不過本相猜測,策論上,可能會多加一兩篇。邦直,你要是有子侄和晚輩應試,不妨把往年的《東京時報、《半月雜談多看看,有好處。”

李清臣眼睛一亮,拱手道,“真是太好了,多謝子厚。《東京時報老夫聽聞過,可是這《半月雜談,很多人說它志大言浮,離經叛道...”

章惇看著李清臣,猛然間哈哈大笑起來,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了。

李清臣看著這張熟悉的老臉,突然問道。

“子厚,官家到底許了你什麼,讓你如此死心塌地?”

章惇那雙三角眼一瞪,露出懾人的目光,在李清臣身上轉了幾圈,然後收了回去。

“官家對老夫說,許我以大宋宰相之尊、百官之首,主持滅夏國的宣政門獻俘和太廟祭祀,名存青史,流芳百世。”

“滅夏國!?”李清臣驚呼道。

“是的,滅夏國!”章惇斬釘截鐵地說道,“自太祖太宗皇帝后,我大宋還沒有滅過一國。當年王荊公為相,也沒有這份榮耀。章某恭據,此生足矣!”

“滅夏國...”李清臣喃喃地說道,有些失魂落魄。

“邦直不敢相信嗎?老夫原本也不信。可是官家以簡王身份,出巡沿邊,四戰四捷,斬首十萬,俘二十萬。而後又制定戰略,連勝西夏,今年更是克復涼州,斬夏國一臂。所以老夫覺得,這把老骨頭,應該能熬到那個時候了!”

看著意氣奮發的章惇,李清臣終於明白,他為何如此死心塌地地跟隨官家。

因為官家給了他希望。

滅西夏那年,只要章惇還在太宰位置上,他以百官之首,必定會流芳百世,名垂青史。就這一點,以前諸多的詆譭,足以抵消。更加超越了王荊公的功績和光彩。

換做自己,願不願意呢?

李清臣告辭離去,章惇坐在座椅上,沉默不語。

章授、章援進來時,他還一臉肅靜。

“父親大人。”

“嗯,你們來了。”章惇抬起頭,看到是兒子們,臉色稍微轉藹。

“父親大人,李公前來,真的只為科試一事?”章援遲疑地問道。

章惇看著自己的四子,欣慰地笑了。

“四郎被選為庶吉士,學了三月,又在秘書省裡學習實踐了一段時間,腦子開竅了。沒錯,邦直找為父,試探科試之事,只是其一。他啊...性子過於遲疑。即放不下心中的執念,又捨不得自己的抱負。”

“父親大人說李公的執念,不知是什麼?”章援問道。

“他苦讀數十年的經義唄。那些都是死物。盡信書不如無書,再說了,經義只是做官入仕,實現抱負的敲門磚。真要實現抱負,經義和詩詞靠不住...邦直,還在那裡自己為難自己啊。”

章援在冥思苦想,章授在一旁老實地說道:“父親大人,李公來拜訪的另一目的,兒子還是沒想明白。”

“有些人不甘心啊...”

章惇幽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