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首先監國皇后不簡單。

她雖然身居深宮,但有親哥哥曾保華為權知開封府事,有妹夫潘七郎為內外都部署,加上李芳接管的東校字房,牢牢把握住局勢。

且皇后出身名門,從小熟讀史書,見識不要說一般女子,很多官員士子都比不上。

這半年來,暗潮湧動,朝堂上無比兇險。

沒有官家這座鎮邪寶塔在,許多宵小都忍不住跳了出來,有不甘失敗者死灰復燃;有以防官家出事,提前押寶者;有擾亂局勢,好火中取栗者。

就左僕射呂惠卿,也不甘寂寞,勾連張商英等人,自據一派,培養黨羽,扶植勢力。

群魔亂舞,十分囂張。

章惇等人畢竟是臣,很多事不敢做,因為一做就過線了。

在艱辛的時刻,崇恩宮皇后劉氏,哲廟先帝的這位一直都不安分的皇后,突然病逝,頓時讓四方肅靜。

官方通報是崇恩宮皇后劉氏,無故冤枉和鞭打宮女,使其含恨自盡,冤魂作祟,數夜裡纏著劉氏,把她嚇病,然後藥石無效,一命嗚呼。

但是有心人都明白,裡面的玄機大著呢。

劉氏一死,從法理上講,就算官家在漠北出事,有權下詔立新君的只有聖慈太后朱氏和監國皇后曾氏。

聖慈太后朱氏依然在唸經禮佛,不問政事。

監國皇后平日裡不聲不響。三省一院呈上御覽聖斷的奏章,不是留中以示使默許,就是批了“知道了”發下。

很多宵小以為皇后只是普通婦人,可欺瞞哄騙。

結果關鍵時刻出了一招,化解了朝野中的主要矛盾,大大緩解了章惇的壓力。

局勢頓時為之一轉,許多人見勢不妙,立即偃旗息鼓。一是沒有了盼頭;二來監國皇后的手段,叫人心驚膽戰。

但是此間過程中的種種壓力,還是讓黃覆倍感煎熬,咬著牙堅持到現在。好容易盼來了曙光,發發牢騷,也是應該的。

所以章惇並不為然,只是捋著鬍鬚繼續說道:“於化田奉命秘密趕回開封城,一是向太后、皇后和嬪妃通報官家現狀,讓她們安心。二是向老夫、許衝元、曾茂明和潘七郎等人通報情況。十一月十五之前,官家一定會轉回開封。”

聽到這裡,黃覆彷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說話的語氣也輕鬆許多。

“官家做事剛毅果敢,以前老夫覺得過於霸道。現在看來,沒有官家的這份魄力和手段,根本壓制不住那些牛鬼蛇神。”

章惇點了點頭:“沒錯。天啟新政,比熙寧、紹聖年間的力度要勐烈數倍,我等遵行起來,反而覺得無比順暢。就是因為官家的手段和魄力。有可用之人,能夠堅決準確地執行;有可依之策,能夠有條不紊地照辦;有雷霆之威,壓得眾小不敢輕舉妄動。”

黃覆跟著感嘆了幾聲,勐然間想到,惹不住驚問道:“十一月十五日之前回京,那滅夏之戰,官家不親自指揮了嗎?”

章惇正要答話,章持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章惇眉頭一皺,自己的次子這是怎麼了,遇到什麼大事,讓他如此驚慌失措,不顧禮儀?

“父親,樞密院許公來了,說...說...”章持剛才一陣疾跑,上氣不接下氣。

“說什麼?”章惇急問道。

“許公說,剛接到八百里加急,十月二十一日晚,我軍攻破興慶城,夏主李乾順以下自盡,西夏終滅!”

章惇勐地站起來,一雙三角眼瞪得滾圓,黝黑的臉上滿是淚水。

“仁宗先帝、神宗先帝、哲宗先帝、范文正公、王文成公...好水川、永樂城的諸位英魂們!西夏,終於被我大宋,滅了!”章惇帶著哭腔,竭力地嘶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