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是朕不念及親情。王遇做到這一步,何曾念及親情?又如何叫朕念及親情?”

朱氏在心裡想了想,確實如此,不由長嘆一口氣,“王遇,以前看著挺知禮的一人,怎麼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母親,那是因為他選擇了河陽王家,他的家族。”

“官家,你何出此言?”朱氏好奇地問道。曾淑華和明朝霞凝神傾聽著。

“母親,河陽王家,在冊田地有六萬零七百畝。這些都是歷代先帝恩賜的,以及王家歷代先祖職田、賞田積累下來的。有減免稅賦的優撫待遇。隱匿的田地有七萬一千六百畝。這些田地,或收買、或巧取豪奪而來的。”

“我朝不禁田地轉賣兼併,但優撫以外的田地需要納賦稅。為了躲避賦稅,王家成了孟、懷、衛等州十一家佛剎的大施主。佛舍是王家捐修或擴建的,裡面有王家族人做監寺等職,掌握實權。然後那七萬多畝良田分別掛在這十一家佛剎名下,免交賦稅。”

“竟然還有這等事?”朱氏驚呼道,她深居後宮,那裡知道這些?

“母親大人,這是我朝佛門香火茂盛的真正原因。否則的話,難道是我朝百姓罪孽深重,需要五萬多座佛剎來為他們祈福消孽?”

趙似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朕以相國寺等佛剎為開頭,對佛門下手,一是清淨佛門,讓真心修佛者安心修佛;二是清除此間弊端,讓當納賦稅者納賦稅。只是此舉,卻是正中河陽王家這類世家大戶的要害。”

“一多半的田地被迫浮出水面,必須向朝廷納賦稅。河陽王家能不恨朕入骨嗎?王遇權衡利弊,自然就站到王家那一邊。迎娶四姐,只是保住王家榮華富貴的手段之一。他們,對朕,對皇室,何曾有過半分親情?就算是大宋,在他們心裡,也要讓位給河陽王家。”

說到這裡,趙似的聲音更加冷峻。

“即如此,那朕,還有大宋,也就不需要河陽王家的效忠。”

聽著趙似這冰寒刺骨的話,朱氏驚問道。

“官家,你要對河陽王家做什麼?”

“河陽王家,除了王遇,他們的家主,還有幾房主事人,都跟這謀逆大案有牽連。今天一早,左翊衛一個步兵營,奉樞密院軍令,渡過黃河,直撲河陽王家大宅。司法調查局和保衛局的人,也在趕往那裡。”

“等大理寺京畿判事院的判決下來後,河陽王家,以後只能在史書上看到他們的名字了。”

趙似的話剛落音,咣噹一聲,朱氏身後一位伺候的宮女,手裡的銅壺落在地上。

眾人聞聲看過去,宮女慌忙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

“奴婢該死,奴婢被官家...陛下的天威嚇得手腳發軟,一時失了態...請恕罪,太后,請你饒了奴婢。”

宮女結結巴巴地說道。

朱氏看了她一眼,長嘆一口氣,“劉三娘子,你起來吧。官家是上過戰場的人,剛才說話時,透出的殺氣,連老身都有些經不住,何況你這個小嬌娘。起身吧。”

趙似看了一眼低著頭,羞愧驚恐的劉三娘子,想起她是母親從崇恩宮裡“要”過來的。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了看曾淑華。

吃完飯,趙似起身要回崇政殿繼續處理政務。曾淑華起身送送他。

到了宮門,趙似接過曾淑華手裡的狐裘大衣,看了看藏在重重帷帳後面內殿,低聲道:“崇恩宮派出的這個劉三娘子,什麼用意?”

“當然有深意。劉三娘子,長得千嬌百媚,我見猶憐,官家見了,不也忍不住多看幾眼嗎?”

趙似披上大衣,握住曾淑華的手,笑著說道:“再好看,要是包藏禍心,都留不得。朕沒有色令智昏。”

“呵呵,”曾淑華笑了兩聲,“太后卻是一心要留她在官家身邊。”

趙似沉吟幾息說道:“崇恩宮,這些日子不老實啊。私通外臣,還暗中收買籠絡內侍,有干涉朝政之意。這個女人,有些不知進退。”

曾淑華安慰道:“後宮之事,自有臣妾來處置。官家還是去忙軍國大事吧,不要被這些婦人之事所牽絆。”

“嗯,不要太過,警告一番就好。皇兄的遺孀,朕不能缺欠。”

“臣妾知道分寸。”

“那我先走了。”趙似伸手在曾淑華的臉上輕輕撫摸了一把,轉身離去。

曾淑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回去聖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