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裕陵那麼大,為何就容不下老身!她不就是恥於與老身並列嗎!看不起老身也就算了,她還連同老身的兒子,十三哥一併打壓!老身豈能嚥下這口氣!”

聽著朱氏低聲地咆哮,把積壓數十年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

趙似明白,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有一隻猛虎。平時鐵鏈捆綁得死死的,但是天性如此,一旦有機會,就會虎嘯山林。

官家也終於聽明白朱氏最真實的想法。

可他又能怎麼辦?

痛恨母親毒害了自己的親兒子?

兒子的狀況,自己也是看在眼裡。幾位太醫,諸多名醫,包括兩位兒科聖手,都說他活不過三個月。

母親只是讓他提前走了一個多月,是用他的夭折絕了慶壽宮的想法,斷了十一哥的天子之路。

這樣做過分嗎?官家在心裡問自己。

想起兒子那病懨懨的樣子,官家心如刀絞。是啊,孃親說得沒錯,兒子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都在痛苦地煎熬。

母親這樣做,或許還讓他少受了許多痛苦。

官家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出來。

母子間的心結終於解開了。或許沒有解開,只是放下了。

不放下又如何?難道要母親給自己兒子抵命?

朱氏把官家和趙似送到宮門口,看著官家上了步輦,看著趙似站在旁邊扶著步輦,看著哥倆在大雪紛飛中,漸漸遠去。

“十三哥,你先回去吧。”

“好...六哥,你要好生保重身體。”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十三哥,你還有許多事,去忙吧。我先走了。”

趙似看著皇兄的步輦被風雪包裹著,彷彿在另一個世界裡。

“十三哥!”官家叫停了步輦,伸出一隻手來。

“六哥,十三在呢!”

官家的手拍了拍武球的肩。

武球轉過身來,肅然地對著趙似大聲地問道。

“趙似,你忘了燕雲十六州和靈武故地嗎?”

“趙似一刻,也不敢忘——!”趙似雙手合在胸前,神情肅穆,一字一頓地答道。

“趙似,你想蒙神州腥羶之恥,受坐井觀天之辱嗎?”

“趙似誓死,也不讓它發生!”趙似流著淚高聲地答道,聲音在宮牆間來回盪漾,在屋頂上跳躍。

“趙似,你還記得自己的志向嗎?”

“富民強國,超越漢唐!”

話落音,官家在步輦上緩緩地轉過身,探出頭,笑著對趙似揮了揮手。

那笑容在風雪中格外清晰,刻在了趙似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