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有司請上皇太后尊號奏。伏以王者立顯親之殿,所以尊母儀。開長樂之宮,所以伸子道。稽諸歷代,實有彝章。”

荊湖北路靖州城,汝州司禮參軍蔡卞拿著一份報紙,在搖頭晃腦地讀著。

“伏惟親母聖端宮太妃朱氏,象葉陰靈,功深厚載。塗山助夏,首冠於三王。文武興周,名存乎十亂。徽號未正,闕孰甚焉。謹按漢書曰:帝祖母曰太皇太后,帝母曰皇太后。皇帝陛下膺圖資始,孝治攸先。宜彰墜燕之祥,式表濯龍之貴。伏請上尊號曰皇太后。詔曰恭依典禮,仍令所司。即追冊四親廟畢,吉日備禮奉冊,尊皇太后制。”

讀完《東華朝報》上刊登的這份詔書,蔡卞一言不發。

他身邊的親隨輕聲道:“阿郎,開封城每期不落地給你寄來此報,想必是有人記得阿郎。只要朝中有臂援,阿郎早晚能再回東京的。”

蔡卞抬頭看了親隨一眼,隨口問道:“那你知道這朝報是誰給老夫寄來的?”

“不是章相府上嗎?”

“章子厚沒有這麼心細。一期不落地給老夫寄《東華朝報》的,是秦王府。”

“秦王府?”

親隨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蔡卞懶得理他,翻到了第二版,看到上面刊登著一份門下明文。

“趙挺之,懷怨謗上,貪贓瀆職...著貶為雷州別駕,交象州地方安置看管,其家產抄沒...原門下侍郎李清臣,擅權舞弊...著提舉延福宮,濮州安置...”

“...範純仁,擢門下侍郎,同執政事;黃覆移判吏部事;許將擢尚書右丞...張商英,擢御史中丞;蔡京判戶部事...”

看到這裡,蔡卞忍不住長嘆一聲。

身邊的伴隨問道:“阿郎,又是怎麼了?”

“遂寧郡王一黨,全軍覆沒,再也成不了氣候。且朱氏被尊為皇太后,秦王入繼大統,再無障礙。”說到這裡,蔡卞自嘲地說道:“世人都說蔡心章嘴,靠被啊!老夫這顆老謀深算的心,早就被人給算計得乾乾淨淨。”

有伴隨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中間摔了一跤,乾脆連滾帶爬地跑到跟前。

“阿郎,剛收訊息,一隊禁軍進駐隔壁的武岡軍,把邢恕邢官人給看管起來。“

“禁軍?什麼禁軍?”蔡卞也是一頭霧水。

“聽說是從開封城直接開來的,旗號也不是三衙所屬某軍,而是右翊衛羽林左三營第一隊前哨。”

“右翊衛...左翊衛...”蔡卞喃喃地念道,突然臉色一變,變得無比慘白。

兩位伴隨連忙問道:“阿郎,怎麼了?”

“邢和叔,完了。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躲在武岡軍,與遂寧王暗中密信聯絡,遙遙指揮,就能瞞過官家和秦王了嗎?”

“阿郎,你說的什麼意思?我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唉,祭天的三牲,在被牽去宰殺前,都會嚴加看管,免得走失了。還不懂?算了,聽不懂才好。”

說到這裡,蔡卞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元符二年,沒有幾天了。”

此時的開封城,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給天地間籠罩上一層無邊無際的霧靄,大風一吹,如同灰白色的帳紗,縹縹緲緲。

一行人冒著大雪,從巷道走出,轉進聖端宮。

這裡寂靜無聲,帶頭的尚宮除去外套,在外間等了一會,散去身上的寒氣,這才走進內殿來。

在側殿的佛堂裡,上月被尊為皇太后的朱氏,跪坐在白衣觀音大士像前,手持念珠,嘴裡唸唸有詞。

“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

尚宮在門口靜候著,一直等到朱氏把《白衣大士神咒》全部唸完,這才出聲。

“娘娘,奴婢回來了。”

“進來吧。”朱氏輕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