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似掃了一眼姚麟、高世宣等幾位西軍將領,心裡有些失落。

他們嘴裡,號稱強冠天下的西軍,如何犀利,如何驍勇,自己實地一看,也不過如此。

比其他宋軍要強許多,但其實也是稀爛不堪。

侏儒裡挑高個,才顯得西軍如此這般出類拔萃。

宋軍最致命的三大問題指揮混亂、軍紀敗壞、軍心渙散,西軍一樣不少。

這些跟武器裝備等毫無關係,全是人的問題。

想想也是,國朝這種體制下,能養出真正能戰的軍隊來嗎?

從高粱河車神太宗皇帝開始,官家和朝廷中樞,更上心的不是抵禦外敵,保境安民的國防。而是如何削弱軍隊,不讓武夫們威脅到文治政權。

身上被綁了幾十道鐵鏈,西軍能頂住窮橫窮橫的夏軍,維持著邊境現狀,確實難得。

只是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趙似眼睛裡閃著光,問在座的眾人。

“諸位,王贍所說的軍情,你們有什麼意見?”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把目光放在了姚麟身上。

“大王,王贍的軍情,末將也聽說過。確實如他所言,唃廝囉國內部矛盾激發,諸多勢力各自割據,不把瞎徵放在眼裡。各個擊破,速戰速決,難度不大。”

姚麟捋著鬍鬚說道:“但最大的問題是打下邈川、宗哥和青唐城後,如何守住?大軍孤懸於外,周圍都是生蕃部落,誰好誰壞,誰忠誰叛,根本看不出來。”

“癿六嶺那邊就是河西家的卓囉和南監軍司。一旦有變,隨時可以振兵南下,與反叛的生蕃裡應外合。一個不慎,在邈川、宗哥等地的我軍,可能全軍覆沒。”

“河西家在必要時,還可以從東邊兩百里外的西壽保泰監軍司調兵。這兩處都是河西家的十二監軍司之一,常年備有數萬生力軍,實力不容輕視...”

姚麟不愧是西軍宿將,很快就把出兵湟中、西海的戰果和後果,一一分析出來,非常中肯。

“大王,姚將軍所言極是。邈川、宗哥、青唐等城,一擊而下,十分容易。難得是如何守住它們。要是得而復失,就是一場大罪過。”

王稟也勸道。

趙似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攻取湟中、西海等地,開疆擴土,確實是一份讓人心動的軍功。問題是這些疆土城池還沒捂熱,又被丟失了。那就軍功沒有,還要背上一口大大的鍋。

朝中不少人早就看自己不順眼,到時候一湧而上,皇兄再偏袒自己,也難以維護周全。

與其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還不如不去惹事,安安穩穩把走私大案、白草原案辦紮實了,照樣是大功一件。

但是站在趙似的立場上,他看問題的角度與王稟不同。

首先他需要一份軍功,樹立在西軍的威望。

現在是八月初。按照歷史程序,被冊立為皇后的劉娘子,沒多久之後會生下皇子。再過一個月,這位皇子會夭折。

在痛失愛子的沉重打擊下,皇兄的身體會徹底垮掉。奪位之爭也會進入白熱化。

自己如果能夠挾這份巨大的軍功回京,不僅有“強大”的西軍做外援,更能借助這份軍功,化解掉京畿禁軍內部巨大的阻力,對其進行徹底地整飭編練。

完全掌握了京畿禁軍,加上正在悄悄組建的京畿警察廳。軍警大權在手,自己能立於不敗之地。

其次,從長遠來看,自己在明年順利繼位,對西邊用兵也是首要任務之一。

藉著攻取湟中、西海的戰事,深入地瞭解西軍和西夏軍的真實實力。將來的西軍整編,以及對西夏的戰略部署,就能有的放矢。

這些好處,對自己而言,是如此地誘人。

但是一旦賭輸了,後果的嚴重性也是顯而易見。

根據自己對西軍的評估,他們守住城寨防線,嚴防夏軍的進攻,確實能做到。但是主動進攻,然後在湟中、西海之地與夏軍對戰,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旦湟中、西海等地得而復失,派出去的軍隊全軍覆沒,自己就是無功有過。

多少人等著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