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似一攤手,滿臉怪異地問道:“官家,黃副相彈劾俺違法亂紀,沒問題。把具體事例舉出來,確鑿的證據擺出來,該如何懲罰就按律辦理,俺心服口服。偏偏寫了一堆華藻的詞句,卻沒有半個字的真憑實據。是不是見俺讀書少,好矇蔽好欺負啊!”

說到這裡,趙似一字一頓地問道,“又或者,朝中誰有罪,只要黃副相之流,寫一份奏章,洋洋灑灑一席話,就可認定其有罪?”

這句話誅心了。

垂拱殿又一片寂靜。

黃覆氣急敗壞,嘴唇張了張,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見到趙似比自己一夥還要會扣帽子,李清臣連忙出來解圍。

“黃副相只是彈劾而已,並沒有給誰定罪。簡王大可不必如此義憤填膺。聞風上奏,糾違察奸,這是文官職責。”

“聞風上奏,糾違察奸?俺只知道是御史諫官的職責,怎麼成了文官的職責?難道是李相剛定的規矩?”

趙似此話一出,李清臣啞然無語,臉色憋得發紫。

他欺負趙似不懂朝中的這些規矩,信口而說,沒想到被趙似機敏地抓住漏洞。

你長這麼大個,怎麼心思還這麼敏銳呢?

“李相慎言,此乃垂拱殿,當恪守為臣之道。”曾布實在沒有忍住,出來補了一刀。

因為剛才的形勢下,不給政敵補一刀,曾布覺得自己會懊悔得一個月都睡不著。

李清臣的臉色由紫變白。

剛才是氣得,現在是嚇得。

趙似和曾布話裡話外的意思,你李清臣在垂拱殿裡妄定規矩,把坐在上首的官家置於何地?

你怎麼敢說如此無君無父的話語?

冤枉啊,俺真得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想到趙似這麼雞賊,一下子就抓到裡面的漏洞。曾子宣你不講道義,居然落井下石。

“臣有罪!”

李清臣連忙低頭請罪。

官家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清臣一眼,正要開口說贖他無罪,卻看到趙似正在給他猛眨眼睛。

是啊,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打壓一下文官們的氣焰?

這些混賬,現在想來,他們以前實在太囂張了。

官家的話到嘴邊,哧溜就換了一句。

“李卿誠心認罪,就罰三個月俸祿,以示懲戒。”

垂拱殿裡鴉雀無聲,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氣氛開始瀰漫。

罰三個月俸祿,真得只是小小地懲戒。但關鍵是官家態度的轉變。

此前文官們的這種無心失口之錯,官家從來不會責罰的,輕輕揭過,當沒事發生過。

現在卻要實打實地懲罰。

官家變了。

“官家,太宗皇帝有言,‘藩邸之設,止奉朝請而已’。而今簡王授職秘書省,干涉兵權,有違祖宗之法。還請官家撥亂反正,正本清源。”

章惇緩緩地走上前,朗聲說道。他聲音亮如洪鐘,話落音後還隱隱聽到迴音。

殿裡氣勢一轉。

這句話的意思是親王宗室等,只要隨時朝奉請安就好,不要任實職涉及朝政。

李清臣、黃覆等人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而曾布等人則神情複雜地看向趙似。

用祖宗之法來打擊政敵,是文官們無往不利的大殺器!

趙似這次怕是難逃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