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間,魔女小姐的回答蘊著顫聲,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林頓又說道。

“您作為我的老師,親信一詞,遠遠不能體現我們的關係,應該用‘親人’才對。”

魔女小姐忽然失了聲。

林頓頓了頓,繼續說:“在我的家鄉,您這樣教我手藝的‘老師’,應該稱之為‘師父’。”

“師父師父,師者為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這是流淌在我們血脈中的傳承,原諒我,很難忘記。”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林頓絕不會做出如此承諾,更別提是對一個只短短接觸了不到一天的人。

但維娜不同。

她的過去被玩家們扒地清清楚楚,除開違抗“神靈”的命令之外,一點汙點都沒有,而且就算是違抗“神靈”,在他們天朝玩家眼裡,說是汙點,不如說是閃光點才對。

畢竟,我大天朝子孫,自有史以來,以下層階級的身份推翻上層的事,可太多了,而且就連神話故事中,老天爺也是時刻準備被逆,被推翻的角色。

反抗,抗爭,不屈,同樣是流淌於血液中的烙印。

僅憑所有人都彎下膝蓋,而她挺直腰桿這一點,就足以獲得絕大多數天朝玩家的好感。

更別提,還是黑髮黑眸。

在曾經還是玩家的時候,“凋零魔女”的故事,絕對能排得上林頓心中的no.1,所以對於這位魔女小姐,他可以說是有著天生的好感。

誰會不喜歡一位有著單獨背景故事講述人格魅力,且實力屬於世界級的天花板,就連相貌也屬於我見猶憐的角色呢?

所以,在魔女小姐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時候,林頓同樣也給予了她一份應有的信任。

只是,這份信任,對於從未有過如此體驗的維娜來說,可能太過沉重,或者說,難以置信。

半晌,她都沒有再說活。

直到林頓收拾完畢,準備和薩格露絲一起出發,去往奇貨商會時,她的聲音才再次在林頓腦海裡響起。

“你不應該這麼輕易將信任交予別人。”

林頓坦然道:“可是物件是您。”

“就算是我,也不行,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有沒有別的想法。”維娜沒好氣地說,“我的魔法可是十分危險的魔法,你就不怕我是要把你的靈魂燒掉,然後佔據你的身體嗎?”

“如果是您,我不怕。”

“你.......”

“別你了,老師,我是一位成年人,不會對其他人也說這些在他們看來,絕對虛假的話。”林頓說,“只因為成為我的老師的,是您,維娜·卡蓮尼亞小姐。”

“僅此而已。”

“.......”

黑暗中,魔女小姐閉上了眼。

一百多年。

在她有了想收徒的想法後,整整一百多年,幾乎每一天,她都在想象著,自己未來的徒弟會是什麼樣子。

是男性還是女性?是小孩還是大人?是天才還是庸才?

標籤很多,但在大部分時間裡,她更希望自己的弟子是個無知的女孩。

這樣,她就能陪著她長途跋涉,穿過城邦,翻過山海,最後返回她們初見的地方,在她即將凋零的時候,拂去已經長成少女的女孩眼角的淚,告訴她說。

“別哭,死亡一點兒也不可怕,一場長眠而已,只是接下來的路,你該自己走了。”

如今,她當她從孤獨的長眠中醒來時,她已經不再需要幻想,甚至可以伸手觸控那道切實存在的身影。

她也不會再說那句已經自己重複了上千萬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