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還是看著寧缺道:“那又能如何?像你這般出身卑微的人,如果不拿命去搏個前程,你又能有什麼出路?

在邊境自然靠殺人就可以,但這天下不僅僅只有一個渭城,還有長安有西陵很多地方。

若是你要去求你那世外法,在渭城必然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也只能去長安碰碰運氣。”

“這些年你立了多少功,殺了多少蠻人的腦袋我心裡自然是清楚。

人頭一筆一筆記成功勳,我也給你報了上去,書院的回執半年前就已經到了,可是那有什麼用?

你以為憑藉著你一個白身就能考進書院?長安裡不知道多少名門大族的子弟,全都眼巴巴的盯著那少數的入校的名額呢,憑什麼能輪到你?

不說別的,單是書院的回執,你就至少要跑三個部門去蓋章,隨便一個流程就能卡你個一兩年,你能有個什麼辦法?”

寧缺的臉色變得有些臭,他在檢察院混的時間也不短,在范家也見識過豪門大族之間的鬥爭。

雖然沒幾個人禍害到他頭上,但一些權貴之間的骯髒事見的也不少,自然知道將軍說的事情完全有可能,並且極有可能是自己將要面對的事實。

馬將軍拍了拍寧缺的肩膀,鼓勵道:“你能想到的事情,難道公主就真的想不到?公主敢憑藉著一兩百人回長安自然有她的依仗。”

寧缺抬頭看著眼前的將軍。

“這隊伍裡可是有修行者的,你不是最嚮往那些世外法嗎?便憑藉這個機會多去問問學學,興許還有那麼一兩分渺茫的希望。

當年大戰中了草原蠻子的埋伏,還要多虧你把我背了出來,當時老子就決定一定要好好獎勵你。

可是誰能想到你想學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那個東西我們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會?讓你去**你又不樂意,也只能這樣拖著了。

可是現在有如此好的機會,你可不能錯過了啊。”

寧缺聽著很是感動,不好意思說是因為揹著個人可以減少自己中箭的機會,其實將軍是自己拿來擋箭的。

只能退後兩步,朝著馬將軍狠狠地鞠了一個躬,大聲道:“此去長安,我寧缺的名聲必定要響徹唐國!”

寧缺的聲音不小,聽到的人自然也就不少,很多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一會兒便要出發的兵卒望了過來,然後便笑了起來。

大多數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的天真,你想讓你的名字響徹長安,你憑什麼?

憑你為大唐戍邊數載,有些可憐的微博功勳?這可真是引人發笑。

姓馬的將軍也笑了起來,不過想著按照眼前這少年的憊懶樣子,即便有那能力大概也是不樂意出頭的。

這一離開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那個昨天與寧缺相見過的侍女,恥笑的了一眼寧缺,隨即有些心疼的走向了桑桑的身邊。

“你是哪裡的女孩?多大年紀了?”李漁走到了正在馬車上坐著的桑桑身邊,看著桑桑問道。

桑桑有些愣神,下意識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兒的人,寧缺跟我說,我是他從河北到路上的死人堆裡刨出來的,當時路邊有兩棵剝了皮的桑樹,所以別叫我桑桑。

那是十三年前了,所以我今年大概十三歲。”

死人堆?李漁這輩子都沒見過那種東西,也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樣慘烈的情景,才會出現這種令人噁心的東西,下意識地便不想去討論與之有關的內容。

不過十三年前那幾年之間,唐國是沒有發動什麼對外的戰事的,或者說自從新人的唐皇陛下登基以來,唐國就沒有對外發動大規模的作戰了。

只是問道:“為什麼桑樹會被剝皮?十三年前……你說的是那場波及到了唐國全境的旱災嗎?”

桑桑點頭,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寧缺就走了回來,調笑著說道:“像您這樣的貴人自然是不知道,桑樹的皮其實是可以吃的。

或者說你大概不知道,人在很餓的情況下,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只不過有些東西吃了還能活,有些東西吃了也就死了。

所以為了求生,那些饑民總會找些能吃的肉或者其他的植物來吃一吃。”

李漁看到寧缺就感覺心情不好,哼了一聲轉身便要走了。

只是有些聽不懂寧缺話中的意思,既然是饑荒,連桑樹都要被剝皮吃掉,那又哪來的肉呢?

寧缺看著那白痴公主離去的背影,轉頭摸了摸桑桑的頭道:“少與那樣的笨蛋打交道,容易把自己變得更笨。”

桑桑也看著李漁的背影,感覺她長得還挺好看的,小聲的辯解道:“公主陛下是一個挺好的人。”

“我不是說她壞,是說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