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楚行下榻在二丫安排的堂口裡,沉重的棉甲放置在一旁,身穿一襲黑色的曳撒,此時正在閉目養神。

三十名勉強算作精悍的少年亦或是山匪,在堂口外邊休息,邊大肆朵頤著,不消片刻,便已經大汗淋漓。

被楚行強行拉倒安塞的田見秀一臉鄙夷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郎。

而在他身旁,則擺著一排上好的棉甲,棉甲旁不僅僅有兜鍪,還有一排火銃和弓弩。

田見秀心道:“嘴上說老子不會造反,老子不參與你們安塞的大業,結果呢?結果就是這小子,已經偷偷摸摸的買了大量的軍資!”

擱在太平年間,這些軍資夠殺頭的。可是現在世道混亂,吃不起飯的軍戶,甚至隨便兒給點錢,就能將裝備賣掉,去還口飯吃,亦或是做了逃卒,賣掉軍裝換掉路費。

看著眼前這個平心靜氣的掌盤子,田見秀心裡總算是多了幾分認可。

有勇氣、長得英俊、關鍵是還有本事,誰能想到,之前還在安塞外破舊的軍堡苟且的山賊頭子,轉眼間就在安塞城裡打下了一番不小的家業呢?

這種人物,如果心懷大志,去抱緊大腿,說不準也能享受一生的富貴。

自己早些年真的白活了,硬是看不起這些混山寨的坐地匪!

不過現在,貌似有多了一個新問題,就是一個心狠手辣,做事情準備齊全的少年山賊頭目,為何會跟自己一個藥鋪的窮掌櫃過不去?

嘴上說不要參與安塞的亂局,結果自己跑到安塞來了,還要強行將自己帶過來。

“掌盤子,你知道在下不想跟你們這群人混山賊的,某心懷大志,是要輔佐君王的,若不是與月娘有舊,早就離開了。”田見秀很直白的說道。

說道這裡,田見秀頓了頓,並說出了一條資訊,“這些日子,我見過我一個好友,叫李鴻基,他說過跟你父母有舊,亦讓我幫襯你一二……”

楚行聞言,微微一笑,心道,父親的人脈圈子確實可以,雖然不知道這位叫做李洪基的好漢到底是誰,但是竟然可以透過他,跟田見秀也扯上關係。

楚行看著一臉狐疑的田見秀,心中反而有些羞澀。

人家穿越者,都是虎軀一震,名臣將相那是納頭便拜。

而自己呢?

偶遇了一個自己知道名號的大佬,竟然不知道怎麼拿下。

但是又不肯放人家走,就只能放在身邊。

當然心思雖然複雜,嘴裡卻沒有猶豫,說道:“其實,在下非要留下先生,並不是貪圖先生什麼,而是世道混亂,先生在漩渦之中掙扎,已經被所謂的宏圖霸業矇蔽了雙眼,您與我父親的好友有舊,與月娘有舊,我如忍心何看著您陷入泥潭之中呢?”

“明明是宏圖霸業,怎麼到了掌盤子嘴裡,卻成了洪水猛獸了呢?”田見秀問道。

“自然是洪水猛獸!”楚行搖頭嘆息道:“你們都覺得,安塞之事,大有可為,城中的官僚,仗勢欺人,卻又貪生怕死,兵士一個個恨透了他們,一旦舉事,必定馬到功成。可然後呢?”

田見秀聞言,忍不住冷笑。

眼前幾乎瞬間閃過了那些狗官的嘴臉,自己一個窮藥鋪的掌櫃的,天天不知道被欺壓多少遍,根本連條活路都沒有。

冒險起事,確實聲勢浩大,但是起事之後,卻連條活路都沒有,他又如何不知道?

“世道艱難,活不下去,只能拼死一搏,贏了,大富大貴,死了,轟轟烈烈,也值了。”田見秀苦笑一聲說道:“倒是讓掌盤子笑話了,誰能想到,一個讀書人,活得那麼短淺呢。”

“既然知道起事沒有好下場,為何不好好盤算一番呢?不瞞先生,我楚行雖然年幼,但是自忖對時局還算是有幾分把握,眼下貿然起事肯定不會有個好下場,不如您……”

田見秀當即低頭沉默了下去。

田見秀並不是痴傻之人,就算是真的讀書讀成了傻子,可是現在對方在這個時間段,說的這般直白,他也該反應過來了。

眼前這個混的窮的叮噹亂想的山賊頭目,想要拉自己入夥。

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因為田見秀雖然不怕死,但是卻也想活得有價值,一展心中所學。

在田見秀看來,一旦真的輔佐此人,就是背棄了自己和鴻基的誓言。其次,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展現出不俗的實力,但是一來年輕的跟個孩子一模一樣,二來,在亂世之中,他才是真的沒有一點根基,跟著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前途呢?

換而言之,自己跟著亂賊混日子,打不過還可以跑。這廝卻是一副坐寇的嘴臉,而且心狠手黑,做事情沒有畏懼,保不齊哪天落個跟他爹一樣的下場。

而且,自己還想追求月娘。

自己若是成了他的下屬,月娘怎麼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