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這種繁華地方,趁著夜色,在秦淮河畔,泛舟遨遊,點上千百盞孔明燈,如星河下墜一般,那是給讀書人營造的詩情畫意。

在安塞這種窮苦地方,大家連飯都吃不飽,誰有心情整這種文人雅士的癖好,大家都喜歡簡單粗暴的快樂,比如說美食亦或是美色。

所以在夜色中,當有一盞紫色的孔明燈升起時,有點常識的人便知道,這應該是某種軍事指令。

看見這紫色孔明燈的,自然不僅僅有二丫和秦英,潛伏在亂兵之中的臧山行也是一樣,甚至包括一位身穿靑袍的大叔。

“大叔,你在看什麼?”臧山行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叔,明知故問道。

這位大叔,是臧山行此次做臥底結交的朋友。

因為巡察兵額已經結束,大叔此時已經換回了他最愛的舊氈帽,外面披著一件青布面長袍。

這大叔生的魁梧高大,一雙肩膀彷彿鐵塔一般,此時正用他炯炯有神的眸子,凝望著天空,似乎頗有些哲理意味的思索著什麼。

大叔搖了搖頭沒說話,反而重新將視線放回了眼前。

眼前是一個令臧山行非常厭惡的白袍書生,這書生也脫去了紅色的長襖,身前站滿了演戲結束後的百姓,暢快的講著故事。

在臧山行看來,這個白袍書生那搖唇鼓舌的模樣,簡直給田見秀一模一樣,他看一眼,就覺得噁心,偏偏這些百姓卻看得津津有味。

而這大叔也很是欣賞的樣子看著他,因為他覺得這個狗屁書生搶了自己在大叔心中的地位。

雖然今日只見過一次,但是他很崇拜這位大叔。

大叔也親口答應過他,會傳授他箭法。

今日巡察的時候,兵憲老爺本來有所懷疑,若不是這大叔從人群中走出來,連射三箭,箭箭命中靶心,總鎮這一關無論如何是都過不去的。

事後大叔還多領了五兩紋銀,大叔對自己特別好,轉手就贈予了自己。

大叔說跟自己投緣呢。

結果,這個白袍書生,一出現就吸引了大叔全部的注意力。

此時,這白袍書生越說越酣暢,大聲說道:“去歲在澄城,英雄王二與一眾好漢,以赤血塗面,大聲疾呼,誰敢殺縣令。”

“眾好漢義憤填膺,齊呼‘我敢殺!我敢殺!我敢殺’!”

“連呼三聲,天地聞之色變,大兵發動,整個偌大的澄城頃刻間覆滅,縣令授首,英雄王二領著數千大兵,東征西討,滅惡霸,懲豪強,分府庫,救活無數百姓,好不快哉。

見那靑袍大叔怔怔出神,臧山行忍不住道:“大叔,您也跟著魔怔了不成?我看這個書生,就是瘋了。他在這煽風點火,無非是送大傢伙去送死!”

“這也是你那故去的大當家楚天霸說的?”靑袍男子將臧山行如同羔羊一般拉在懷裡,笑眯眯的看著那靑袍書生道:“小子,楚天霸雖然英雄,但他的想法未必對,不然為何我好好的活著,他卻沒了?

你看看,這位劉哲先生說的就很好。與其坐著等待餓死,為何就不能做賊而死呢?做賊而死,起碼能吃口飽飯吧。”

臧山行低著頭道:“我總是覺得,咱們這幫窮鬼,平時連口飯都吃不飽,胳膊腿的力氣,比起官軍差遠哩。真的打起來,人家起碼一個頂我們十個。”

那靑袍中年男子,摸著臧山行的腦袋笑道:“傻孩子,那是因為他們吃了我們本該吃的飯,比我們有力氣罷了。若是我們吃得飽,我們一個打他們十個才對。”

就在這時,有一個面色發黃的瘦削漢子走到靑袍大叔跟前,急的上氣不接下氣。

靑袍大叔皺著眉頭道:“黃龍,你慌什麼?”

那漢子雙手搭在膝上,氣喘吁吁道:“大哥,不好了,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了,錢府著火了。”

那靑袍大叔眉頭一皺,冷笑道:“好算計,哪裡來的毛賊,這個時候搶咱們買賣。我就說麼,這安塞,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孔明燈。”

臧山行低著頭,當下感覺心裡咯噔一聲,卻是沒敢說話,他知道,眼前這個靑袍大叔說的毛賊,便是自己家掌盤子。

那正在說書的劉哲先生也被這邊兒的動靜吸引,忍不住看向靑袍大叔。

卻見那靑袍大叔,解下身上的靑袍,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哈哈大笑道:“諸位,諸位,看看某,可聽說過安塞高迎祥!”

眾人大驚,紛紛道:“原來是高迎祥!”

“原來是高迎祥回來了!”

高迎祥身材高大,步伐昂揚,在一眾百姓中來回巡視,彷彿天生地帝王一般,每個人看向高迎祥,都一臉的崇拜之色。

在安塞的百姓心中,他是實打實的英雄漢。雖然以販馬為業,做的是士人看起來的下賤事,但是體恤百姓,樂善好施,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薩。

高迎祥朗聲道:“當初某販馬為業,被朝廷迫害,幸虧蘆關嶺英雄寨總瓢把子楚天霸救我一命,這份恩情某牢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