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

聯合法會。

臨近東海岸碼頭一側的白色木板長橋,當地人隨意將其稱之白板橋。

白板橋的橋頭頗為寬廣,面朝大海,以簡易欄杆為界,是有名的釣魚愛好者之地。

釣魚不同於捕魚,不以收穫豐收為第一目標,更接近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悠閒運動。

一魚竿,一杯茶,一盒餌,一座椅,輕靠在傘影處,便可讓人垂釣上一整天。

眼中海面或平靜或洶湧,此起彼伏,略帶潮溼的海風拂面,耳邊還有幾聲海鷗鳴叫作伴。

享受孤獨,也在品味平靜中的驚喜。

臨近傍晚收杆回家,要麼收穫滿滿引得同好羨慕無比,要麼空手而歸也是一件同好間的打趣之事。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垂釣之事變得越來越功利,攀比成性,不再抱有姜太公無為及隨緣之心。

空軍,成了讓人羞恥之事。

釣魚佬開始不惜代價也不讓自己在傍晚回家時空手而歸,甚至逐漸演變成越來越離譜的事件。

例如雖然我沒釣到魚,但是我意外找到了遠古遺蹟。

雖然我沒釣到魚,但是我救了一名自尋短見的少女。

雖然我沒釣到魚,但是我釣到了帝國秘密投放的監聽器。

雖然我沒釣到魚,但是……

以至於到最後有了一種為釣魚佬除了釣魚之外無所不能的傳言。

聽之,總讓人會心一笑。

現在老約瑟夫想來大致是垂釣越來越貼近年輕人的興趣圈了吧。

在以往與老約瑟夫來到白板橋垂釣的都是和他年齡相差不大的白髮老人,偶爾會有一些健壯的中年男性,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是少之又少。

就算有,那也是被自己爺爺或者爸爸帶過來學習的,他本人還沒在板凳上坐熱,便渾身不自在,東張西望,最後半途而廢,與親人告別,去沙灘上玩耍起來。

自己主動前來,幾乎不可能。

可是,近些年老約瑟夫便見到了不少年輕面孔,或是獨行,或是結伴,有些人的全套裝備是繼承家父,也有些人則是一身全新的名牌套裝,其價格昂貴,看樣子絕不是僅僅一時興起。

老約瑟夫與自己多年同伴交談過幾次,他們也好奇為何這五六年間多了這麼多年輕人,最後得出了讓他們有些意外的結論。

這群年輕人是來釣美人魚的。

聽說是曾經有過與美人魚相關的影視作品在年輕人圈子中大熱無比。

這才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年輕人前仆後繼來往此地,以追求與影視作品類似的奇妙經歷,與美人魚少女相遇相愛並廝守終生。

雖然白板橋變得熱鬧,確實讓老約瑟夫有所欣慰,可是他也覺得年輕人不守規矩破壞了風氣著實不妥,再者說,他們又非真正喜歡釣魚,而是在追求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美人魚呢?

老約瑟夫有所唏噓。

他自幼伴隨父親垂釣,時至今日,已過了七十個春夏秋冬,別說美人魚了,就連長相奇怪一點的大魚都沒見過,頂多偶爾幾次悠長鯨吟讓人激動萬分。

老約瑟夫作為聯合法會中的職業魔法師,從不信鬼怪之物,只以追求萬物真理為第一目標。

世界以自然演化為規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世間所有種族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和方向,老約瑟夫很難想象,美人魚的半個人類身軀該如何在海中生存,纖纖玉手不適合進攻,袖珍小口如何去撕咬獵物,柔弱身軀又怎能抵禦海水的強壓?

所以,依照老約瑟夫的唯物世界觀,世界上就算有美人魚,也絕對不是年輕人想象的那種,至少稱不上“美”字。

誰人都有過年輕氣盛的歲月,老約瑟夫怎會不知趣地去阻攔年輕人去追逐夢蝶。

想是這麼想。

可是,老約瑟夫實在太期望這群毛頭小子早點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