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紅燭高展,孫太后靜靜倚靠在臥榻邊,對正在講話的錦衣衛指揮使孫圭說道:

“你的意思是,京中有人故意散播關於吾兒的謠言,對當今天子大加稱頌?”

雖說孫圭在族中的輩分是這位孫太后的堂兄,可實際上,兩人見面,無論私下還是當堂,都是以臣屬相稱。

當然,便是直呼大名,孫圭也是不敢說什麼的。

他能有今日,做到錦衣衛指揮使的高位,憑的一不是個人能力,二也並非什麼資歷、人緣。

憑的無非是身為孫氏族人,這一得天獨厚的條件而已。

若不是這位太后撐腰,錦衣衛指揮使這輩子也輪不到他來做,鎮撫司內的老資歷大有人在。

孫圭臉上看不見絲毫的不悅,只是滿臉的擔憂。

他說道:“是,臣前日於宣明閣聽書,聽見一個喚做宋敬亭的說書人,正在大放厥詞。”

“他說,太上皇乃是傷害數十萬土木堡冤魂的罪人,本就不應苟且,而當今天子信任忠良,才是拯救大明的聖君英主。”

“哼,信口雌黃。”孫太后冷冷道:

“忠良,說的是代理兵部尚書于謙吧?在吾兒誓師出征當日去青樓尋花問柳的景泰皇帝,倒成如今的聖君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

孫圭下意識的哆嗦一下,只見到孫太后纖細的潔白玉手拍打在八仙桌上,使得茶具都是憑空一躍。

只一眼,他便不敢再覬覦窺視。

“太后,常言道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如今的這位天子,可是于謙之所以能代理兵部的最大助益。臣看,于謙便是最大的皇黨。”

“臣查到,我南北鎮撫司有不少錦衣衛千戶、百戶都暗中與郕王府的新任管家淳安往來甚密。”

“你這個指揮使是怎麼當的?”孫太后聞言,慍聲道:

“連馬順那個王振的狗腿子,也能控制得住北鎮撫司,你背後有我孫氏撐腰,還不如他?”

孫圭滿頭大汗,連忙辯白自證。

“太后恕罪,眼下南、北鎮撫司魚蟲混雜,既有曾經王振的同黨,也有暗中交結郕王府的賊逆。”

“如此短的時間,臣實在是不好下手!”

孫太后白他一眼,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只是問道。

“宋敬亭,是什麼人?”

“回太后,是金陵城最為人稱道的說書人,據說當日他宣明閣一講,甚至堵塞街頭,雅間叫賣到了三千銀一座。”

聽孫圭說完,孫太后倒深以為然。

“你說的不錯,人言可畏,這樣下去,便是吾兒回京,也沒什麼人再支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