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驟雨卷(二十二) 他日舊談(貳)(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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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中,二人的血滴糾纏一番,終沒能相容。橫嶽只覺得目眩頭暈,揚手摔碎了碗,跑出府外也不顧身後人的追喊。
只顧跑,沒有終點,沒有方向。一路喊,一路哭,一路狂奔。
當夕陽沉沒在地平線,最後的餘暉收束在天邊。萬物靜默在深藍的天幕下。橫嶽最終跑到了那個茶館前。
老道士坐著茶館的木桌前,靜靜看著橫嶽。
“後來,俺就跟著他練功夫了,磨了性子。俺的蠻橫氣兒,也隨著自己的公子身份沒了。後來師傅說,俺爹以前有恩於他。俺剛出生時候,名叫程泊封,就是俺師傅起的。”
蕭橫嶽憶起往昔,仰起頭又灌了一盞酒。閉起眼直搖頭。
“俺全家都死了,程家百口,全讓皇上殺了。那會兒我也就兩歲。本來我也活不了,蕭家忠良惜忠良,給俺個活路,說俺是蕭家老二,瞞了皇上,瞞了我十幾年。”
說完長吁口氣。韓菱香輕輕握住蕭橫嶽的手。“蕭大哥,過去的事,莫再難過。毋再提起。”蕭橫嶽眼神迷離,看著韓菱香。
薛毓妗一看氣氛低沉了起來,一桌人也不說話。便湊上去問:“那師傅。你是咋娶了韓師孃的呢?”
“你師孃啊……嘿嘿嘿,那可有個故事咧。”說到韓菱香,蕭橫嶽不再低沉,搖頭晃腦緩緩道來。
“你師孃,當時那可是大美人兒,還會寫字,會背書,還是韓家大小姐。那是……夏天?”韓菱香輕輕點頭,慢慢靠在蕭橫嶽身旁。
“那會兒啊……我是剛剛出師……”
剛剛學成絕技的蕭橫嶽二十六歲。細細打算已經近八年不曾歸家了。返鄉路遙,輕舟快馬。途中經過蘇州,正巧蘇州太守和蕭家為故交,蕭橫嶽打算借宿幾日,遊玩一番再去歸鄉。
那日清晨,蕭橫嶽打理一番便準備出遊。剛出府門口,就看見緩緩走來兩個姑娘。
遠遠望到兩個姑娘嬉笑而行,靠前一點的小姐模樣,頭戴漆紗玉冠,青羅繡為翟衣。稍近一些,看到姑娘五官精緻清麗,目如秋水,玉面朱唇。行於人群中如青蓮出水,比得姑娘周圍黯然失色。
靠後的姑娘是丫鬟裝扮,懷裡抱著幾卷字畫。嘟起嘴好像在抱怨什麼。
姑娘們從蕭橫嶽身邊經過,進了府上,只留下一陣芬芳花香。蕭橫嶽只覺得心猿意馬,再也沒心思遊山玩水,躊躇片刻也回到府中。
私塾外,陳太守從窗外看著朗聲讀書的幾個孩子,嘴角泛起笑意。蕭橫嶽站在太守身旁,透過窗子,看到那個千金模樣的姑娘正在教孩子讀書。
“居然是個女先生啊……”
陳太守側頭看看蕭橫嶽,笑著點點頭:“是啊,雖然是女兒身,可這學識可不遜色,當初也是驚煞了老夫啊……”
“這模樣,這學識……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吧……怎麼來做教書先生了?”
陳太守打了個手勢,蕭橫嶽靠過身子,俯首側耳細聽。陳太守悄聲說:“老夫也覺得怪,老早就去派人打聽了。這位可是韓家,右司諫韓琦的千金。不知道怎麼來當先生了。既然人家不想說,咱也別再問。”
“哦…………”蕭橫嶽一時間想入非非,看著佳人教孩子們識字,書聲朗朗,不由得入了神。
看了一陣子,陳太守便回身出府,處理公事了。蕭橫嶽竟然毫無感知,還在愣愣的看著。
等到晌午,書堂下課。蕭橫嶽跑出府外,到集市上東籌西措,左挑右選,一揮袖花了三十兩買了一幅《雪溪圖》的仿品。
本想再去買一塊絕美的玉佩,卻總覺得天下的玉飾統統太俗,配不上恍若洛神的美人。最終去玉石店買了一塊璨然通透的碧璽。又去尋刻玉的師傅專門刻一塊心怡的配。
蕭橫嶽的苛求氣的老師傅花白的鬍鬚直抖:既要紋細勝絲,還要大氣磅礴,還說什麼要小家碧玉,總之合適的詞,不合適的詞全用上了。
也幸虧老師傅技藝卓越,次日便刻出了個“鳳棲梧桐”佩。交貨時,看那一晚上沒睡好的蕭橫嶽頂著兩個黑眼圈,把玩著佩一直樂,像個孩子。
等到蕭橫嶽取了佩,握著畫軸回到府上,正看見涼亭中韓菱香正呡茶休憩,和身旁的丫鬟談笑風生。蕭橫嶽看的一時失神。
蕭橫嶽走上前去,拱手作揖:“久聞先生博學,可否幫忙看看畫呢?”韓菱香微笑著頷首點頭,蕭橫嶽攤開卷軸,是一幅《雪溪圖》。
韓菱香見到名畫眼睛一亮,柳眉微皺,細細的打量起畫來,時而思量,時而看畫。
片刻,韓菱香淡淡說到:“《雪溪圖》本是唐代王維的絹本墨筆畫,這副應該是仿品。”
說罷伸手一指:“喏,你看,在勾勒樹木、山石、房舍時很出色,用剛性筆墨來勾斫,用筆簡勁靈動,畫出了原作墨彩蘊藉的效果。”
說罷又一指:“可是在勾勒山石輪廓時,卻少了王維的柔和勁爽之感。沒有那種……輕重自然,變化隨意的感覺,“破墨法”的運用也較為生澀,整幅畫欠缺了一些蕭疏淡遠的感覺。
蕭橫嶽生硬的點點頭,只覺得韓菱香如言天書。暗恨當初自己上私塾時不學無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