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診療過程。

醫治部分本身沒有問題,膀胱結石、乳腺增生和gao丸癌的外科處理都算不錯。在如今外科環境裡,已經好過了40%的醫生。

之所以是40%,是因為這40%的手術無法解除病痛。解除不了病痛,費爾南就只能窩在家裡鬱鬱而終,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而剩下的60%則會讓費爾南直接死在手術檯上。只要人死了,那就沒有犯桉的可能,也能從根本上杜絕這件桉子的發生。所以從結果來看,他們的處理方式或許比卡維的更好。

但卡維是外科醫生,所有的措施還是要建立在手術成功的基礎上。

其實要是深究的話,一直沒有等到費爾南的家屬算是一個比較明顯的瑕疵。雖然有19世紀通訊不便作為理由,但卡維還是覺得這件小事裡仍然有醫方可以改善的部分。

家屬到場,和醫生一起幫助病人恢復健康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家屬一直不來,就需要考慮到家庭不和睦的情況,此時就需要注意病人的精神狀態了。

其次就是對手術後的健康管理缺失。

費爾南輕信吃什麼補什麼本身不算離譜,因為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錯覺。如果提前給他專業的建議,說不定就能在最後關頭拉他一把......

卡維想到這兒,用手輕揉腦門,忍不住直搖頭。

事情越想越深,自己似乎又陷入了現代醫學和19世紀醫學重疊之後的夾縫中。其實在醫學還沒有發展開的現在,真沒有太多處理人文關懷的空間。

當初要是帶他去醫院裡的教堂轉轉,是不是會好些?

可惜,這一切都是卡維的假設。就算真能搗鼓出一些規定和措施,在人員不足的市立總醫院也難以推行,反而會增加醫生自己的負擔,有降低醫療服務質量的風險。

卡維覺得可惜,但現實給他反省的時間非常有限,不出半小時,馬車就到了聖瑪麗醫院。

他必須轉換心情,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下一位病人身上。

來這兒主要是因為,當初做完伯爵夫人手術後應了一位聖瑪麗醫生的邀請,決定抽出時間和這兒的外科醫生一起討論一位乳腺癌病人的手術治療方案。

討論地點就在馬西莫夫的辦公室裡,參加討論的除了馬西莫夫和卡維之外,還有六位外科醫生。

其中四位是手術助手,另外兩位都是馬西莫夫的學生,同時也是能做主刀的優秀外科醫生。從人員配置結構來看,和之前的市立總醫院差不多。

乳腺癌切除對卡維來說還很陌生,操作上還有許多可以微調的地方,但手術本身並不危險。

他有信心可以將手術的主要注意點教給馬西莫夫和其他醫生,畢竟手術本身就已經很成熟了,區別就在於確認腫瘤擴散邊界和切割的範圍。

所以一開始,卡維以為這只是一次明確診斷後的「飛刀」。

但真看到病歷後,病人情況的複雜程度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病人左側乳腺癌已經進展一年了。」馬西莫夫就坐在辦公桌邊,手裡拿著菸斗,神態語氣都盡顯無奈,「考慮到術後復發和死亡率,也為了能繼續工作,所以她一直拒絕手術治療。」

「拒絕手術?」卡維從他手裡接過病史記錄,「拒絕手術為什麼還住進醫院?」

「她住院不是因為乳腺癌。」馬西莫夫左手邊的一位醫生說道,「本來是因為有頭痛,所以跑去內科配藥,結果摔了一跤,左手臂骨折這才住進了外科病房。」

只是一句話就讓卡維繃緊了神經。

能讓乳腺癌姑息一年的病人,忍耐力自然要比常人強上許多。可她卻為了頭痛跑去內科開藥,說明疼痛程度已經超出了她的忍耐力。再加上左手臂的骨折......

卡維越想越離譜,總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但對在場的其他醫生而言,需要解決的似乎還是單純的乳腺癌:「我們給她的手臂用上了夾板和石膏,然後反覆勸說她應該趁現在無法工作的時候切掉癌變的乳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