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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卡維、馬西莫夫正站在內科病房裡,面前是正在忙碌的內科醫生和護士。

對於桑蒂尼夫人的病症,內科還一頭霧水,從上至下都認為是某條漆黑深海里的八爪魚之魂在作祟。但作為更信任眼前現實的外科醫生,門旁那一老一少的觀點倒是達成了基本一致。

只不過這種“一致”裡,有太多卡維引導的痕跡。

“你說的腫瘤轉移......難道就是順著淋巴管道進行轉移?”

“體內除了淋巴管道,還有血管。”卡維說道。

馬西莫夫倒吸口涼氣,低頭深思片刻:“腫瘤本來就需要血液供應,這麼想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那麼碩大的腫瘤真能轉移到那麼遠的地方麼?”

“左側乳腺癌,左上肢骨折,頭痛的位置也靠近左側,這不能算遠吧。”

“什麼?骨折部位也是腫瘤?”這讓馬西莫夫有些始料未及,“我檢查過,症狀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骨折而已。”

“病人才30多歲,又只是在平地摔了一跤,骨折機率並不高。”卡維解釋道,“就算真有骨折也應該是在更細的前臂,而不是粗壯的後臂。除非正常的骨骼已經受到了一定的破壞,這種破壞增加了骨骼的脆性,最後導致骨折。”

整體來說,馬西莫夫還是信任卡維的。

但信任更多的還是建立在手術基礎上,比如在腹腔手術和乳腺手術中,卡維在奧地利外科界已經闖出了不小的名堂,馬西莫夫幾乎是以平輩姿態來看待眼前的年輕人。

但在醫學理論上,老頭表現得很慎重。

如果真願意相信卡維,他對待顱內和骨骼腫瘤的態度就該和乳腺癌一樣,積極手術治療。但現在馬西莫夫卻只是站在門邊,看著遠處躺在床上的桑蒂尼夫人,什麼都沒說。

“老師是覺得我的看法有漏洞?”

馬西莫夫搖搖頭:“恰恰相反,你所說的這套理論邏輯自洽。”

“腫瘤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不能再拖了。”卡維建議道,“應該立刻把病人送入外科病房,由外科全權接手,然後制定一套適合病人的手術方案。就算沒辦法完全去除腫瘤,也該讓桑蒂尼夫人活得好受些。”

“我只說邏輯自洽,但尚缺理論證明。”

“難道要等桑蒂尼夫人死後做解剖,然後對比顯微鏡下細胞結構才算證明了理論?”卡維連連搖頭,“外科治病怎麼可以被這種東西束縛手腳。”

“但病人並不是我的。”馬西莫夫說到了關鍵,“你連我都說服不了,怎麼去說服艾德尼爾森?”

卡維意識到問題的根源還是在於醫學理論基礎不夠深厚。現如今細胞生物學、生理學、病理學的知識都還太淺,也沒有形成系統,就算全學一遍也給人一種朦朧的感覺。

為了能讓面前的老頭答應去和艾德尼爾森要一次手術的機會,他必須得把“理論”說得更透徹些。

“其實這就和某些強盜國家向外殖民一樣,比如自詡浪漫的法國和滿大街都是紳士的英國。”卡維說道,“他們像世界各地派送殖民軍隊,只要一小撮人就能在若干年後發展出一大片殖民地。”

解釋直白到了這種地步,馬西莫夫不可能聽不懂:“你的意思是腫瘤的一小部分組織脫落之後,順著管道去了其他地方重新生長出了新的腫瘤......”

理論更新後,臨床思維總需要做一些適配上的工作。

馬西莫夫雖然覺得卡維的理論值得相信,但還在糾結於腫瘤的名稱和來源,因為腫瘤的部位和症狀不同。顱內腫瘤表現為頭痛和癲癇,骨骼上的腫瘤表現為骨骼脆性增加,而乳腺癌本身則只是腫脹和刺痛。

用同一種名字去表現三處腫瘤是否有不妥?

“老師該看看大洋彼岸,當初英法所佔的美洲,在驅趕掉原先住在那兒的原住民後,美洲已然發展成了美國。”

馬西莫夫的思路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這時遠處傳來了艾德尼爾森的聲音,送走了瑪麗安娜後,他就徑直來到病房,希望看看桑蒂尼夫人的情況:“降靈會結束了,兩位怎麼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