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圖確實不錯,可惜開口說話的人讓在場觀眾覺得極不協調。

就好比往一碗濃郁可口的法式番茄濃湯裡,丟進去一塊奧地利豬雜碎,讓人大倒胃口。

“我覺得更像是血腸或者炸豬油。”

“太噁心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怎麼那麼愛表現?”

“沒辦法,那就是一個讓人表現的地方”

由於之前提出了一個沒人能回答的“好”問題,卡維受到了塞迪約教授的邀請進入手術區域,希望幫助一起尋找波里斯先生大出血的位置。

其實在提問之前,卡維就已經基本猜到了答案,無非就是血管破裂。考慮到塞迪約的技術水平,可能發生破裂的血管應該是從脾動脈發出的胃短動脈,以及肝總動脈發出的胃十二指腸動脈。

其中胃短動脈隱蔽性更強,往往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造成大量失血。

但.

“胃短動脈?”塞迪約搖搖頭,“我很清楚這根動脈的位置,在做遊離的時候也時刻注意著它,生怕被不知何時出現的牽引力扯斷。”

卡維小心翻轉了波里斯的胃,確實看到了完好的胃短動脈。

難道是另一邊的胃十二指腸動脈?

顯然不是。

手術的步驟順序和卡維設想的不同,塞迪約對十二指腸部分的分離不充分,那根血管只處於半處理的過程。看上去雖然結紮不足,但那是在波里斯死後才上的縫合線,與剛才的出血無關。

“卡維醫生,我很清楚胃和十二指腸周圍有多少血管,也很清楚它們的位置和遊離時的操作手法。”

塞迪約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道:“如果覺得我會出現這種失誤,難免有些看不起法國的外科技術了。”

這時,剛才一直做病理鏡檢的居永拿著剛做好的腫瘤切片,走進手術區域:“我對波里斯先生的胃部腫瘤做了各角度和深度的取樣,其中第一張標本就已經找到了腫瘤細胞,證明他罹患的正是胃癌。”

“看來我的診斷沒錯。”塞迪約繼續和卡維翻找腹腔,“胃的左右動脈、大網膜動脈都查過了,並沒有發現出血點。”

卡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臨床上遇到胃切除大出血位置基本就那兩個,難道還有別的?

“卡維醫生,你只是塞迪約老師請下來幫忙的,別一副在維也納作威作福的樣子。”居永帶著切片走到卡維身邊,小聲說道,“趕緊結束這次可笑的查詢工作,陪教授儘快完成手術,事後再聊別的。”

語氣中帶了點傲慢,但話說得也算客觀中肯。

現在沒發現出血位置,再追求所謂的死亡原因,就等同於把塞迪約和卡維自己綁在一塊兒放在火架子上烤,顯然不合適。

普通人的正確做法就該像居永現在在旁建議的那樣:

“老師,我們先把原定手術完成,由波里斯先生的妻子來判斷是否願意獻出屍體,供我們做研究之用。如果願意的話,我們會在晚上8點再開一次公開解剖。想必卡維醫生舟車勞頓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等我們的解剖結果就行。”

這段話算是給了卡維一個不那麼漂亮的臺階,倒不是因為它的設計有問題,而是因為階梯上被人鋪了一層薄薄的難以察覺到的屎。

卡維本就不會放棄,在聽到他這麼說之後更不肯走了:“居永老師那麼急幹嘛?您還有十幾張切片要看呢。”

“腫瘤已經定性,沒什麼可看的。”

“可惜出血並沒有定性,不能放著不管。”

“可他已經死了!”

“但手術還在繼續,沒有宣佈結束。”卡維用他們的話,解釋道,“按照手術流程,遇到大出血自然要處理出血,就像剛才塞迪約教授和居永老師您一起在做的事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