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蘭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依舊只是那麼呆呆地望著銅鏡。

周媽媽哭了好一陣,始終沒等來她的回應,抬眸一看,被她面如死灰的樣子嚇到了,哭聲戛然而止,膝行幾步,繞到她對面,跪直了身子,惶恐地看著她道:“夫人,你不要不說話,你不要嚇我……你難過你別憋著……你哭出來……你打我……你打我!”

說著,她抓起了荀蘭的手腕,讓荀蘭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臉上,可荀蘭只是無力地垂著手。

周媽媽真的嚇壞了,往前膝行了幾步,扶住她的胳膊道:“夫人,夫人你別這樣……孩子會有的……你還年輕……以後還能有很多孩子的……”

荀蘭終於開口了:“沒可能了。”

周媽媽狠狠一怔,夫人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以後都不能再生養了嗎?還是說……沒機會與老爺生養了?

“不會的夫人!你還年輕!只要悉心調理,一定能把身子調理過來的!當初你生鎏哥兒那會兒,大夫不是也說你再也不能受孕了嗎?可是你看你不是懷上了嗎?你不要灰心啊……”見荀蘭的神色沒有絲毫鬆動,周媽媽又道,“你要是擔心老爺那邊也大可不必,老爺不會……”

話未說完,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荀蘭沒有反應,倒是周媽媽循聲望了過去,門開了,榮媽媽神色嚴肅地走了進來,目光望向背對著她的荀蘭,從銅鏡中看清了荀蘭死灰一般的臉。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便有老天爺賞飯吃,哪怕知道這個女人做進了壞事,在看到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時,榮媽媽心裡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這絲不忍便被理智取代了。

榮媽媽道:“荀氏,老夫人有令,限你一個時辰之內搬出姬家。”

周媽媽難以置信地望著榮媽媽:“搬……搬出姬家?去哪兒?”

榮媽媽看著這個害死了老爺親骨肉的僕婦,真是沒有半點好臉色:“你以為能去哪兒?”

周媽媽著急道:“你是不是聽錯了?老夫人真這麼說嗎?夫人她剛剛小產,身子還這麼虛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把她逐出家門呢?老夫人不會這麼做的!一定是你聽錯了!”

榮媽媽不耐地說道:“我年紀是虛長了你幾歲,但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夫人說了什麼,沒說什麼,我比你清楚!別再拖延時間了,趕緊搬吧!”

周媽媽趕忙站起身來,幾步上前抱住了她胳膊,“榮姐,是我錯了,我不會說話,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你消消火!夫人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能搬啊,你能不能替夫人向老夫人求求情……”

榮媽媽拿開了她的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周媽媽再次纏了下來:“你就幫忙求求情吧!我求你榮姐,我給你跪下了!”

她說著,果真跪了下來。

榮媽媽一把拉起她,蹙眉道:“你求我有什麼用?我只是一個下人,難道還能置喙主子的決定不成?”

周媽媽於是去了桐院,奈何桐院的下人告訴她,老爺不在,周媽媽又趕緊去了落梅院,老夫人倒是在的,可惜老夫人不想見她。

她跪在剛剛用水洗過的青石地板上,膝蓋溼漉一片,她泫然哭道:“老夫人,您不能把夫人趕走啊……夫人剛沒了孩子……整個人都垮了……您這時候趕她走……是在要她的命啊……老夫人我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您就行行好吧……”

周媽媽一下一下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磕得頭破血流,然而沒有人搭理她。

姬尚青坐在屋內,神色有些焦躁。

姬老夫人落下一枚黑子,不鹹不淡地說道:“難得陪我這孤老婆子下一盤棋,你可別太心不在焉了。”

姬尚青硬著頭皮落下一枚白子。

姬老夫人捏起一枚黑子:“別忘了你當初答應我的話,你親口說過,怎麼處置她,都隨我,你不會干涉。”

姬尚青垂眸道:“兒子記得。”

姬老夫人落下了棋子,封住他的去路:“記得就給我好好下,今天哪兒也別去,在落梅院待著。”

姬尚青應下:“是。”

姬老夫人對冬梅使了個眼色,冬梅會意,退出屋子,叫上幾個孔武有力的僕婦,將周媽媽拖了出去。

老夫人指望不上,周媽媽又去了二房,這也算病急亂投醫了。

但二房能幫她什麼呀?別說二房速來不管大房的私事,便是管,也得看是什麼事,老夫人都下了令,姬盛與李氏敢不聽從嗎?本就不是親生的,哪兒敢與嫡母對著幹?

姬盛被周媽媽的哭喊聲吵得焦頭爛額,對女兒與姬宛瑜道:“你們不是說嫁衣不滿意,想再去改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