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象在得到他去世的訊息後,他娘是怎樣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怎樣在無數個撕心裂肺的夜晚,對著他的遺物泫然大哭。

“娘……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啊——”

喬崢再也抑制不住心口的悲憤,抱住信,像個被遺棄了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

喬崢醒來的訊息很快在村子裡傳開了,大家夥兒都很替喬薇高興,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親爹尚在人世,這就是最大的幸事。

喬崢昨晚抱著老夫人的東西哭了許久,喬薇不忍打擾他,輕輕合上了他的門,天亮時分,打他門口經過,想叫叫他,最終忍下了,她不知道喬崢是怎麼想的,但如果換成了她,她大概不想讓自己孩子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一面。

喬薇去了廚房做早飯,中秋,私塾放假三日,小包子在床上呼呼大睡,喬薇不趕時間,慢慢地做。

中途望舒起來尿了尿,又趴回床上睡了。

喬薇做了白麵饅頭、雞湯手擀麵、薏米粥,回屋時,兩個小包子居然已經起了,抱著個袋子坐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吭哧吭哧地啃著。

望舒笑眯眯地道:“糖炒栗子!”

冥修昨晚帶了七八斤,分了眾人一些,還剩不少。

“一大早吃這個,不怕……”

喬薇話未說完,就聽見吥的一聲,小包子放屁了。

喬薇眯眼:“誰?”

景雲紅了臉。

喬薇把早飯擺到了桌上,猶豫了一會兒,去叫喬崢吃飯。

剛走到門口,準備抬起手去扣他的門,門開了。

喬崢站在門內,眼睛是腫的,精神卻爽利了許多,看來是熬過來了。

“小薇。”喬崢微笑。

喬薇笑了笑:“早飯好了。”

喬崢看著她:“還是不肯叫我一聲爹嗎?”

“爹。”

聲音很小。

但喬崢聽見了,心頭最後一絲陰霾也沒了,眼底的亮色幾乎能穿透牆壁。

“誒!”他大聲地應。

喬薇的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一下,不就是叫了聲爹?有必要高興成這樣?

“外公外公!你醒啦!”

兩個小包子爭先恐後地跑了過來,這段日子儘管喬崢一直昏迷,但喬薇每日都讓他們到喬崢床前,陪喬崢說話,他們對喬崢也有著不可替代的感情。

喬崢蹲下身,將兩個小外孫摟進懷裡:“外公醒了,以後都不會再睡那麼久了。”

“真的嗎?”二人異口同聲地問,不愧是龍鳳胎,心有靈犀。

喬崢寵溺地笑道:“真的。”

望舒小心翼翼地翻開自己的小腰包,從裡頭取出一顆黏糊糊的糖炒栗子:“外公表現真棒,獎勵外公。”

喬崢高興地將栗子吃進嘴裡,只是很奇怪,既然是糖炒的,為什麼沒有甜味……

望舒往飯桌走去,一邊走一邊從紙袋裡拿了一顆糖炒栗子,把糖全部舔了,再把栗子裝進了自己的小腰包。

喬崢昏迷的日子,正如喬薇所言,只是不能醒來、不能言語,但耳朵能聽,心如明鏡,喬家的事、羅家的事、作坊的事、甚至那晚遭遇刺客以及素心宗、兩生果,他都知道了七七八八,喬薇沒有可隱瞞的,也不打算隱瞞。

喬崢又心疼又難過,當初的出遊就是一個錯誤,錯了十幾年,好容易回了,卻又給女兒添了這樣大的麻煩。

喬薇道:“我的事你不用擔心,已經處理好了,喬家那邊,你看看要怎麼辦。”

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喬家定是要留給她的,但傳嫡不傳庶,傳男不傳女,規矩不好破,他還得從長計議:“我回一趟喬家,先把你的身份恢復了。”

喬薇雖是替喬崢奪回了家主之位,但她被從族譜除名的事,非喬崢親自出面不能善了:“當年的事……”

喬崢點頭:“我心中有數,不會再讓人冤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