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站在酒店巨大落地窗前,看著港島萬家燈火,上次魔警,這次無雙,幾個月下來對這片土地感受越來越深。

相比於衣香鬢影、一擲萬金的中環,警匪片反而更偏愛泥沙俱下的旺角、廟街油麻地、天水圍,偏愛月黑風高夜裡,各壇口的叔父們指揮子侄輩爭奪話事人的角鬥,這構成港片最大的生機勃勃。

所以蘇澤甚至懷疑港片的衰落,本質就是這種江湖感和草莽氣的退潮?

是迴歸之後政治新格?還是無孔不入的當代商業文明?

是利益至上的法則當中,兄弟情所遭遇的所有危機和挑戰?

就像那句經典臺詞:我們已經不適合這個江湖,因為我們都太念舊。

想到這裡蘇澤忍不住佩服莊文強的厲害,按照這個規則分析,無雙是一個逆行反其道而行的文字。

不再是明明置身國際大都市中,卻無處不湧動著一股江湖草莽氣,而是明明是一群江湖草莽,卻無處不經營著一種國際大都市的格局。

跨國化、大工業化、產業鏈化,這是犯罪分子一起玩出主流社會的調調。

沒辦法,因為現在觀眾當下更熱衷的從來都是財富,或者一夜暴富。

相比義氣,或者恩仇,這才是更能取悅這個時代的東西。

想到這裡,蘇澤感嘆這次合作的奇妙,要說警匪題材,或者是懸疑題材,可是自己出道以來的老本行,號稱懸疑之王。

但這次劇本完全不一樣,大部分篇幅都沒有集中在犯罪過程,反而各種展示如何印偽鈔的過程。

畫家作為偽鈔的犯罪團伙老大,新版美元發行後遇上難題。變色油墨、微縮印刷、水印……每項革新,都將他的工藝甩到後頭。

直到有一天,犯罪轉角遇上藝術。

自己飾演的李問登場,畫工了得,卻沒有藝術創造力,只會臨摹大師的作品。

為了賺錢,李問放棄自我表達,專心彷制名畫。圈子裡這種工作根本沒有地位,就是個重複勞動力。

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垃圾,都是放錯地方的寶貝。

加入偽鈔製造團伙後,李問憑藉不可替代的核心技能,身份發生翻天覆地的逆轉,從可被替代的十八線畫師,變成跨國犯罪團伙中的高階工程師。

按照莊文強十年來的研究,一張假鈔的工藝,要經歷繪稿、制模、凹印、檢驗等十幾項工序。

第一項繪稿,就是用筆,親手把鈔票上的每一道細紋畫出來!

有誰知道美鈔上的富蘭克林衣領處的紋理,有一串“the ues&nerica”縮印文字?

畫得再好,水印一驗還是暴露。真鈔水印是在造紙時壓制進去的,而劇本採取的方法是將紙分為三層,水印紙夾在中間,上下兩張臨摹的偽鈔來壓制。

拍攝到現在,蘇澤對於李問這個角色產生新的理解,無論性格如何,不得不說他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

從頭到尾,每個環節原樣複製。藝術家大多偏執,李問是,吳復生也是。

做假鈔,那可是家傳三代手藝。原本學藝術的他,為搞到製造假鈔必須的變色油墨,持槍搶劫。

舉槍扣下扳機,眨眼間幾條人命歸西。

你說這是殺人?

不不不,在他看來這就是藝術的原料。

劇本最大反轉就是吳復生的去向和真實身份,也是金牌編劇莊文強做的局,但故事核心與靈感起源並非他的首創。

出處其實來自一部上世紀90年代的好來塢經典犯罪片,但就是因為這樣,莊文強十年磨一劍,設計另一個局中局。